风还在吹，枯叶在地上滚动。维恩的手一直放在匕首上，他刚才那一击已经试出了对方的深浅。沙影的黑雾退得不干净，像是被人硬拉回去的，边缘还有裂开的地方。幼龙趴在他胸前，呼吸很稳，耳朵忽然抖了一下，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塞琳娜靠在石墙边，手还搭在剑柄上。她的眼神变了，不再那么紧张，而是开始观察。她发现沙影的动作慢了一点，那双红眼睛里的怒气也不像之前那么强了。她轻轻碰了碰维恩的手臂，用眼神让他继续说。
维恩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但说得清楚：“你想要的不只是命石的力量，你还想活下去。可我现在动用命石，等于提前引爆它。伪神的封印会松，到时候谁也活不了。”
沙影站着没动，黑雾慢慢往下沉，像一层薄布落在地上。他盯着维恩，一句话也没说。
“但我可以帮你找别的办法。”维恩接着说，“北境有口井，叫永眠之井，传说能净化灵魂。荒漠深处有个祭坛，叫影心祭坛，是你们族人以前举行仪式的地方。还有海底的沉语回廊，那里埋着古老的咒文石板。这些地方也许能找到解咒的方法。”
他说完停了几秒。他知道这几个名字对影裔来说很重要。永眠之井是他们的葬地，影心祭坛是圣地，沉语回廊是禁地。他说出来不是为了显摆，是让对方知道他是认真的。
沙影的身体晃了一下。黑雾翻滚得慢了，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挣扎。他开口时，声音不像刚才那么硬，反而有点累：“你说这些……是在拖延时间？”
“不是。”维恩摇头，“我知道你在等一个答案。等了一万年的人，不会差这几天。我要你相信我，我不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但我不能拿所有人的命去换你们一族的重生。”
塞琳娜这时走上前一步，脚步有些不稳，但她站到了维恩身边。她没说话，只是把手放在了他的手背上。这个动作很小，却让维恩觉得有了支撑。
沙影看了他们一眼，最后看向幼龙。小家伙抬起头，冲他眨了眨眼，额头的鳞片泛起一点金光。这次金光没有马上消失，而是持续闪着，像在回应什么。
黑雾剧烈波动起来，沙影身体一震。他抬手按住胸口，手指用力到发白。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问：“它……感应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维恩说实话，“但它刚才对你也有反应。也许它知道些什么，也许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你的气息。”
“同类？”沙影冷笑一声，但笑声没了之前的锋利，“我们早就不是完整的存在了。只剩影子，连灵魂都在烂掉。”
“那就更不该逼我现在动手。”维恩语气坚定，“命石还没集齐，现在用就是冒险。我可以答应你，最后一块到手后，我会亲自启动仪式。不只是解咒，还会留下足够的能量维持你们的存在，直到找到真正的出路。”
沙影沉默了很久。风吹过荒道，卷起几颗小石头。他的身影渐渐变透明，黑雾像烟一样渗进地面。周围的影子也不再竖立，慢慢缩回缝隙里。
终于，他说：“好。我信你这一次。”
维恩没有放松警惕。他知道这种信任很脆弱，随时可能断掉。但他还是慢慢放下了握刀的手。
“但从现在起，你走的每一步，我都会看着。”沙影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被风吹散，“别让我发现你在骗我。”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只留下一丝冷意。地上的影子恢复正常，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维恩低头看怀里的幼龙，它已经闭眼睡着了。他摸了摸它的背，感受到一点暖意。塞琳娜靠在他肩上，呼吸比刚才平稳了些。
“我们得走了。”他说。
塞琳娜点头，扶着墙站起来。她的腿还有点软，但能自己走路。维恩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幼龙趴得更舒服些，然后牵起塞琳娜的手。
两人沿着荒道往前走。脚下的石板不平，踩到碎砖会发出响声。远处王都的轮廓能看见了，城墙上的火把还亮着。
走了大约一刻钟，维恩突然停下。他胸口有点异样，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拉了一下。低头一看，幼龙的爪子正勾着他衣服里面的一角布料。
他拉开衣服，发现是那本《影裔之书》露了出来。这本书一直藏在他贴身口袋里，从地脉分别后再没打开过。现在书页竟然在微微震动，像是被人召唤。
塞琳娜也看到了，她靠近看了一眼，小声问：“它是不是想让你看？”
维恩没回答。他把书拿出来，封面是暗灰色的皮，没有字。他刚碰到书脊，一道细小的裂缝就在封面上出现了。
裂缝很短，只有指甲盖那么长，却是笔直的。与此同时，幼龙低鸣了一声，尾巴轻轻甩了甩。
维恩盯着那道缝，手指停在上面，没有马上翻开。他知道这本书藏着影裔的秘密，也知道一旦打开可能会惹来麻烦。但现在他已经不能犹豫了。
他用拇指掀开书页。
第一页是空的，第二页也是。直到第三页才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那些字像是用灰烬写的，颜色很淡，排得很乱。维恩勉强看出几个词：“井底之影，不可听”。
他还想再看，书页突然变得很烫。他赶紧合上书，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幼龙这时睁开眼睛，抬头看着他，眼神有点奇怪。
塞琳娜抓紧他的手臂：“快收起来。”
维恩把书塞回怀里，心跳加快。他知道刚才看到的不是幻觉，也不是巧合。那行字是专门写给他的，就像有人在黑暗中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警告。
他们加快脚步往前走。王都的大门越来越近，守卫的身影已经在城门口出现。巡逻的士兵举着火把来回走动，偶尔说几句话。
就在他们快要进入灯光范围时，维恩忽然感到背后一凉。那种感觉不像风，更像是有一双眼睛贴在他的脖子上。
他没有回头。
他知道是谁在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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