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离开云岭的第三天，第一场秋霜落了下来。沈清姿刚摸过床头的手机，屏幕就亮了 —— 不是闹钟，是条未接来电提醒，号码熟悉得不用看备注，是周聿的。通话时间显示在凌晨两点，还有条未读短信，也是他发的，时间比通话晚了三分钟。
她的指尖顿在屏幕上，连带着刚睡醒的困意都散了。凌晨两点，他应该是刚结束谈判吧？之前在云岭时，他熬夜整理申报材料，也是这个点还在对着电脑改细节，说 “深夜思路最清”。她赶紧回拨过去，听筒里却只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清姿？醒了没？” 李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是竹篮放在台阶上的轻响，“我把民宿的入住记录拿过来了，你看看，十月的客人少得可怜，冬天可咋整？”
沈清姿捏着手机走到门口，李婶手里的纸皱巴巴的，“十一月” 那栏还是空的，只在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问号。“前几天有省城的客人问，冬天能不能采冬茶、学做腊肉，我都应下来了，” 李婶的语气带着愁，“可真要弄，我连个流程都写不出来，更别说找旅行团对接了 —— 你之前说小周认识这方面的朋友，能不能问问他？”
这话正说到沈清姿心里。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周聿的未接来电还停在那里，短信还没点开。她深吸一口气，点开短信：“清姿，刚结束一场谈判，想跟你说冬季民宿的事，打你电话没通。我朋友老陈做户外线路，我把你手机号发他了，他会联系你，帮着捋活动流程。谈判还得持续几天，手机暂时没法常接，别慌。”
短信末尾没有多余的话，却让她的指尖热了起来。原来他没忘，连深夜结束谈判，都要先想着云岭的事。可回拨还是不通，她只能把手机揣进兜里，对李婶笑：“他记着呢，还让朋友联系我，咱们再等等，老陈会打过来的。”
说是等，心里却没底。接下来的两天，沈清姿把手机揣在围裙兜里，连去茶园看冬茶长势都攥着 —— 怕错过老陈的电话。可手机安安静静的，只有合作社的座机响过两次，一次是茶农问收茶时间，一次是县里催报材料。
李婶每天都来合作社问：“老陈打电话了吗？” 沈清姿每次都摇头，转身却对着周聿的未接来电记录发呆。她甚至想再发条短信，问问老陈的联系方式，可又怕打扰周聿谈判 —— 他说过 “别慌”，她不想让他分心。
第三天早上，老村长揣着张宣传单冲进合作社，纸都被风刮得卷了边：“清姿你看！邻村搞温泉民宿，都开始发广告了，说冬天能泡温泉摘橘子，再不动手，咱们的客人都要被抢光了！”
沈清姿接过宣传单，照片上的游客笑得热闹，她的指尖却越捏越紧。她掏出手机，又一次拨了周聿的号码 —— 还是无法接通。这次她没挂，听着机械的提示音，心里忽然有点慌：他会不会谈判太忙，忘了跟老陈说？那个未接电话，会不会是他唯一能抽出来的时间？
“要不…… 咱们别等了？” 李婶的声音轻轻的，手里攥着块刚绣好的茶包布，“绣娘说愿意教游客绣茶包，我也能教做腊肉，咱们自己写个简单的流程，发在网上试试？”
沈清姿看着李婶手里的布，针脚歪歪扭扭，却透着认真。她刚要点头，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 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是省城。她几乎是立刻接起，声音都有点发颤：“喂？是老陈吗？”
“沈书记您好，我是老陈，”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爽朗，“抱歉让您等了两天，前几天在外地考察线路，刚回省城。周聿跟我提了你们的冬季民宿活动，说想让游客采冬茶、学做农家菜，对吧？我这有几个类似的案例，咱们可以聊聊细节。”
沈清姿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连忙把合作社的情况跟老陈说，从冬茶的采摘时间，到李婶家民宿的房间数，连老村长担心的山路防滑都提了。老陈听得认真，还时不时记笔记：“我下午整理份线路模板发给您，里面标上安全点和活动流程，您要是觉得不合适，咱们再改。”
挂了电话，她才发现手心都出汗了。李婶和老村长围过来，眼里满是期待：“怎么样？能成不？”
“能成！” 沈清姿笑着把手机举起来，“老陈下午给咱们发模板，咱们照着改改，就能联系旅行团了。”
可高兴没一会儿，手机又震动了 ——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是老陈打回来的。“沈书记，还有件事跟您说，” 老陈的语气比刚才沉了些，“周聿今早又跟我通了电话，说他凌晨两点给您打电话没通，挺担心的，让我跟您说一声，要是有急事，可以先跟我联系，他谈判间隙会看我发的消息。他还说，等谈判一结束，他第一时间给您回电话。”
沈清姿握着手机，心里像被温水浸过。原来他没忘那个未接电话，还特意跟老陈叮嘱。她想起凌晨两点的通话记录，想起他发的 “别慌”，忽然觉得之前的焦虑都不算什么了。
下午，老陈果然把线路模板发了过来，里面详细标了 “9 点采冬茶”“11 点学做腊肉”，甚至连游客用的采茶篮要准备多少都写了，末尾还有行小字：“周聿特意让我加的 —— 采冬茶时可以让老乡带游客认茶树品种，游客更喜欢这些实在的细节。”
沈清姿看着那行字，忍不住笑了。她拿起手机，给周聿发了条短信：“老陈的模板收到了，很详细。冬茶已经冒芽了，我给你留了最好的一垄，等你回来采。” 她知道现在可能收不到，但还是认真地按下了发送键 —— 就像他凌晨两点打那个未接电话一样，只是想让对方知道，自己记着这件事。
傍晚的阳光透过合作社的窗户，落在桌上的线路模板上，把字迹映得暖融融的。李婶在厨房煮红薯，香味飘了过来；老村长拿着模板，跟茶农们商量采茶的分工。沈清姿坐在桌边，手机放在手边，屏幕亮着，停在周聿的未接来电记录上。
她知道，周聿还在忙着谈判，手机暂时没法接；她也知道，他一定会记得回电话。只是，这场谈判还要持续多久？他下次打电话来，会不会还是在深夜？窗外的秋霜渐渐化了，茶树叶子上的水珠闪着光，像在等着冬天的星，也等着那个未接的电话，终于被接通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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