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石的轰隆声在雨雾中散得慢，车厢里的寂静却来得快，只有雨点砸在车窗上的噼啪声，混着两人没平复的呼吸。沈清姿攥着衣角的手还在发紧，指尖却先触到周聿手臂上的异样 —— 深色外套袖口沾着泥，还有道浅划痕，像是被碎石刮的。
“你受伤了？” 她往前凑了凑，想看得更清，口袋里却先蹭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 是那包她特意装的冬茶，之前特意留的最好一垄冬茶，本来想等周聿到了泡给他，现在被雨衣裹着，倒没沾着雨。
周聿顺着她的目光扫了眼胳膊，笑着把袖子往下扯了扯：“没事，刚才下车看塌方情况，被路边碎石蹭了下，不碍事。” 他反过来握住她的手，指腹触到她掌心的薄茧，忽然想起她之前提过在青石镇待过，“倒是你，冒这么大雨跑过来，就不怕山路滑？我出发时看天气预报，就怕这雨误事，没想到还是堵在这儿了。”
他的手机还在中控台上亮着 “无服务”，沈清姿却忽然松了点劲，指尖轻轻回握他：“我不怕，上次鹰嘴崖比这险多了。”
“上次？” 周聿眉梢动了动，他知道她在基层待过，却没听过具体的事。
“去年初夏，青石镇下了场五十年不遇的暴雨。” 沈清姿望着车窗外蒙成一片的雨雾，声音沉了沉，像在翻旧忆，“就是这鹰嘴崖，当时滑坡堵了河道，成了堰塞湖，下游柳沟村、河口村几百口人都在危险区。我和镇干部扛沙袋堵管涌，手指磨破了也没敢停；用冲锋舟转移老乡时，王大爷抱着家里的麦子不肯走，我硬是半扶半抱把他背到船上，裤腿全泡在泥水里，凉得刺骨。”
她摸出口袋里的冬茶包，指尖蹭过棉纸，想起之前盼着周聿来的期待，又想起去年青石镇山洪时，张奶奶塞给她那块凉透的玉米饼：“那时候比现在急多了，堰塞湖随时可能溃决，我嗓子喊哑了，兜里揣着润喉糖也没顾上吃，最后还是靠县应急局调的武警支队，用破障工具开了路，才把所有人都转移安全。这次不过是堵路，咱们有上次的经验，肯定能等得到救援。”
周聿看着她眼底的笃定，忽然懂了她之前冒雨坐二娃三轮车来鹰嘴崖找自己的底气 —— 不是莽撞，是经受过生死考验的沉稳。他刚想说话，车外突然传来二娃的呼喊，带着三轮车的引擎声，穿透了雨幕：“沈书记！周先生！快往这边来！”
周聿降下车窗，雨丝立刻飘进来，只见二娃披着蓑衣，裤腿上还沾着泥 —— 和去年山洪时他给救灾现场送物资的模样一模一样，“上次山洪咱们躲的那个山洞还在！清理队说让咱们先去那儿避雨，他们已经联系县应急局了，就是您去年找的那支武警支队，说一个小时内准到！”
“真的？” 沈清姿眼睛亮了亮，那支武警支队的冲锋舟去年帮他们抢运了不少老人孩子，没想到这次又能遇上。她推开车门，冷雨瞬间打在脸上，周聿忙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带着他体温的雪松味，驱散了不少寒意。
“你穿什么？” 沈清姿想把外套还他，却被他按住肩。
“我不冷。” 周聿拿过她手里的冬茶包，小心揣进自己内兜，“你上次扛沙袋都不怕冻，我这点冷算什么？走，跟着二娃，你说的，用棍子探路才稳。”
沈清姿愣了愣，没想到他把自己说的细节都记着。她从路边捡了两根粗木棍，一根递给他，像去年山洪时在浑水里探路那样，一步一步踩实了走。二娃跟在旁边，絮絮叨叨：“上次山洪我就是开三轮车给您送干粮，这次路再滑，我也能把你们安全带到山洞！”
快到山洞时，远处突然传来更响的轰隆声，比刚才的落石还震耳。二娃脸瞬间白了：“不好！是二次滑塌！上次山洪时鹰嘴崖也这样过，后面还会有泥石流！”
沈清姿的心猛地一沉，去年山洪时就是没料到会有二次滑塌，差点让两个年轻干事困在半山腰。她立刻拉住周聿的胳膊，声音急却稳：“快往山洞最里面躲！靠右边的大岩石，上次我们就是躲在那儿，才没被落石砸到！”
周聿被她拉着往洞里跑，刚躲到岩石后，就见泥土碎石顺着雨水涌进来，堵了半个洞口，泥水顺着洞壁往下淌，溅得满地都是。洞里其他被困的车主慌了，有人要冲出去拿东西，沈清姿立刻喊：“别出去！去年山洪时就有个干事为了拿救灾物资，差点被埋在二次滑塌里！等雨小了再说！”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人群渐渐静下来。周聿看着她站在泥水里，头发贴在脸上，却像去年山洪时指挥转移那样坚定，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就在这时，沈清姿的手机震了下 —— 县应急局的短信：“武警已到鹰嘴崖外围，正在清理通道，预计 40 分钟到达，注意山洞积水！”
看到短信，沈清姿松了口气，转头对周聿笑，眼里还有未散的疲惫，却亮着光：“你看，手机有信号了，刚刚收到县应急局的短信，我说会没事的。上次他们救了我们，这次也一样。”
周聿从内兜摸出那包冬茶，指尖蹭过棉纸：“等安全了，你泡给我喝。你之前说特意留了最好的一垄冬茶，我还等着尝呢。” 他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泥点，“以后不管是雨还是险，咱们都一起等，一起面对 —— 冬天的星，我也陪你一起看。”
洞外的雨还没停，洞壁开始往下滴水，积水慢慢漫过脚踝。沈清姿攥着周聿的手，看着洞口的雨雾，心里却比刚才踏实 —— 有上次救灾的经验，有身边的人，还有快到的救援。只是，这 40 分钟会不会有新的意外？洞里的积水要是再涨，他们该怎么办？
雨丝还在飘，悬念像洞外的雾，没散，却多了份并肩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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