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会馆 - d区 - 次日清晨）
罗小黑是在一阵诱人的食物香气中醒来的。
这里没有刺眼的晨光，只有d区特有的暖黄色氛围灯。他从那张巨大柔软的床上坐起，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还在那个并未发生过的、去东京度假的时间线里。
但掌心传来的幻痛提醒着他，昨晚他刚刚完成了一场名为“清理”的伪造屠杀。
“醒了？”
克雷坐在不远处的吧台边，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另一只手在悬浮的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她看起来精神极好，丝毫没有通宵后的疲惫，反而透着一股刚解决完大麻烦的惬意。
“过来吃早饭。海斗从上面食堂偷渡下来的，据说今天的限量版流沙包很不错。”
罗小黑掀开被子下床。他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洗净烘干叠放在床头，甚至连那双沾了灰尘的鞋子都被擦得锃亮。这种过分贴心的生活照顾，让他感到一种不真实的荒谬感。
他走到吧台前坐下，拿起一个流沙包咬了一口。甜腻的馅料在口腔中爆开，却压不住他心底的苦涩。
“那是给总部的行动报告。”
克雷下巴点了点面前的虚拟屏幕，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我已经提交了。关于d3据点的毁灭，以及那三百名武装人员的死亡。”
罗小黑咀嚼的动作停滞了。他知道那份报告意味着什么。那将是他作为“刽子手”的铁证，是他染血的履历，也是他彻底背离师父教诲的宣言。
“无限……看到了吗？”罗小黑低声问。
“当然。作为裁决者，他是第一个收到的。”克雷手指轻轻一划，将屏幕转到了罗小黑面前，“不过我觉得你最好亲自看一眼。”
罗小黑抬起头，目光落在报告的摘要上。
【行动代号：清扫】
【执行地点：d3废弃仓库】
【执行人：特别行动组组长 - 克雷（代号：黑雷）】
【协助人：联络官 - 罗小黑】
【行动综述：】
【在对非法武装据点进行突击检查时，遭到对方激烈反抗。特别行动组组长克雷因判断失误及情绪失控，违规使用了S级大范围杀伤性能力“雷狱”，导致据点内三百名武装人员全部阵亡，无一生还。】
【联络官罗小黑在现场曾试图阻止该过激行为，但因事发突然且能力等级差距，未能成功拦截，仅完成了外围封锁与后续现场勘查工作。】
罗小黑愣住了。他死死盯着那几行字，包子里的流沙馅滴落在桌面上也浑然不觉。
“这……不是事实。”罗小黑猛地看向克雷，“那些人是我‘处理’的。尸体是我伪造的。你为什么要……”
“为什么要帮你背这口黑锅？”
克雷喝了一口咖啡，嘴角勾起一抹慵懒的笑意。
“恩人，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这不叫背锅，这叫‘合理分工’。”
她站起身，走到罗小黑身后，双手环过他的脖颈，下巴抵在他的头顶，看着屏幕上那份颠倒黑白的报告。
“你是新会馆的大使，是无限最得意的徒弟，是这个新秩序里唯一干净的象征。你的手上不能沾血，至少在档案里不能。”
“如果让外界知道，那个可爱的罗小黑大使一夜之间杀光了三百人，公众会怎么想？无限那一派的温和派会怎么想？你的形象会崩塌，新会馆的公信力会受损。”
克雷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哄孩子，却透着极致的理智与算计。
“但我无所谓。我是黑雷，是恐怖分子，是疯子。杀人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大众也早就习惯了我的残暴。这三百条人命记在我的账上，不过是数字的增加；但记在你账上，就是人设的毁灭。”
罗小黑感到喉咙发紧：“可是师父……昨晚我已经对他承认了……”
“那不一样。”克雷打断了他，“你对无限承认，是为了切断他对你的念想，是为了保护他不被病毒感染。那是你们师徒之间的‘私事’。”
“而这份报告，是对外的‘公事’。无限那么聪明，他看到这份报告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他会知道，虽然你‘承认’了杀人，但在官方层面上，我在拼命维护你的清白。”
克雷伸手擦去罗小黑嘴角的残渣，动作温柔得令人心惊。
“你看，我多贴心。你在师父面前扮演冷酷的叛逆徒弟，我在档案里扮演失控的残暴恶女。我们联手把这出戏唱圆了。”
“而且……”
克雷凑到他耳边，热气喷洒在他的耳廓上。
“……我知道那伪造尸体的过程让你有多恶心。那份罪恶感已经够折磨你了，我不希望‘屠夫’这个名号再压垮你的神经。”
“脏活累活，甚至连‘骂名’，我都替你扛了。”
“你只需要安安心心地做我的联络官，做那个在报告里‘试图阻止我却无能为力’的好孩子。”
罗小黑看着屏幕上“全部阵亡”的字样，又感受到身后克雷那几乎将他包裹进去的体温。
他想反驳，想说自己不需要这种保护，想说既然做了就要承担。
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因为克雷给出的理由太完美了。无论是为了政治形象，还是为了他的心理健康，这都是最优解。她像一个精明的管家，不仅帮他处理了尸体（物理意义上的转移），还帮他处理了尸体带来的所有社会性后果。
她把他保护得滴水不漏。
“谢谢……”罗小黑的声音低不可闻。
“这就对了。”克雷满意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吃完我们还得去应付那些闻着味儿过来的媒体，到时候记得摆出一副‘对我的暴行感到痛心疾首’的表情。”
“我相信你的演技，恩人。”
罗小黑机械地拿起流沙包，继续往嘴里塞。
甜味在舌尖蔓延，却怎么也化不开胸口的沉重。
他昨晚为了保护师父，在师父面前认下了杀人的罪名。
今天克雷为了保护他，在全世界面前认下了杀人的罪名。
他夹在这一真一假的谎言中间，被两份截然不同却同样沉重的“爱”挤压得喘不过气。
他看着屏幕上克雷的名字。
从今天起，她不仅是他的共犯，更是他的挡箭牌，是他影子里最忠诚的恶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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