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声的余音还在体育馆上空回荡，但场上的世界已经被清晰地分割成了两半。
一边是乌野队员们冲向场地中央，兴奋地击掌、拥抱的欢呼声。日向跳得最高，影山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田中和西谷则已经开始即兴地表演起了胜利的怪异舞蹈。
而另一边，网的对面，椿原的队员们无力地垂着头。
王牌寺泊基希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拼尽了全力，但最后看到的，却是自己的球被无情地拦回来的绝望景象。
这就是全国大赛。
没有温情脉脉的“虽败犹荣”，只有最赤裸裸的胜负。
双方列队，敬礼，握手。
当队长泽村大地与椿原的队长越后荣握手时，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手掌的颤抖。越后的眼睛红得像兔子，他用力地抿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沙哑地吐出两个字：“恭喜……”
“谢谢你们的指教。”大地郑重地回道。
乌野的队员们收拾好东西，在武田老师和乌养教练的带领下，走出了比赛场地。胜利的喜悦还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他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刚才比赛的精彩瞬间。
“月岛！最后那个拦网太帅了！”日向兴奋地比划着。
“你太吵了。”月岛推了推眼镜，嘴角却微微上扬。
然而，当他们汇入体育馆外宽阔的走廊时。
走廊里，挤满了刚刚结束比赛的队伍。
每走过一个转角，都能看到一个关于青春与汗水的故事。
一个穿着蓝色队服、身材高大的副攻手，正靠着墙壁，用毛巾用力地擦着脸，像是在擦掉汗水，又像是在擦掉眼泪。他的队友们围在他身边，有人拍着他的背，有人递给他水，他们的队长低声说着：“抬起头来，我们春高再来！这次的账，下次加倍讨回来！”
另一边，一支来自北方的队伍，正围坐成一圈开着最后的短会。他们的教练声音不大，却很坚定：“今天的失利，责任在我。但你们的表现，是我作为教练的骄傲。把这次的不甘心都记在心里，它会是你们未来最宝贵的财富。三年级的，谢谢你们的付出。一、二年级的，我们的训练下周一开始！”几个高年级的队员眼眶通红，却用力地点了点头，向教练深深鞠躬。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膏药和……名为“不甘”的味道。
日向翔阳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他看到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别校的自由人，虽然双眼通红，却在和队友激烈地复盘着刚才的比赛。“……那个球，如果我再往左边靠半步，说不定就能救起来了！”他的队友用力搂住他的脖子：“别想了！你那球的反应已经是神仙级的了！下次我们帮你拦得更好！”
日向翔阳当然知道输是什么滋味。
当初输给音驹后，那种心脏仿佛被掏空，呼吸带着铁锈味的痛苦，至今还烙印在他的记忆里。但这是他第一次，作为胜利者，如此近距离地、大规模地看到“失败的风景”。
走廊上那些通红的眼眶、紧握的拳头、约定着“明年再来”的誓言……每一个画面，都和他记忆中的自己重叠起来。
他这才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理解到，他们此刻的胜利，究竟是踩在了怎样一份沉甸甸的不甘之上。而那些对手，也和曾经的他们一样，拼尽了全力，流尽了汗水，没有绝望地倒下，而是约定着卷土重来。
田中和西谷也收起了平日的嚣张气焰，沉默地跟在队伍后面。他们见过县内预选赛的失败者，但从未见过如此庞大、如此集中的“挑战者群像”。
这里是全国大赛的舞台，是所有高中排球少年梦寐以求的顶点。但同时，它也是一个巨大的、淬炼意志的熔炉。
今天，会有几十支队伍告别他们的赛场。
但他们带走的，不只是破碎的梦想，还有更坚定的眼神和一颗渴望复仇的心。
北川圭走在队伍的最后，神色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对他而言，这一幕再熟悉不过。
这就是竞技体育的本来面貌。人们总是赞颂冠军捧杯时的荣光，却常常忽略，胜利的意义，恰恰是由这些同样强大、同样值得尊敬的对手所赋予的。没有他们的全力以赴，胜利将毫无价值。
残酷，但又充满了生命力。
赛场，用胜负来筛选强者，也用“不甘”，来浇灌未来的强者。
“不要东张西望！”走在最前面的乌养教练突然沉声喝道，“把你们的目光收回来！盯着自己的脚下！”
声音清晰地传入乌野队员的耳中：“沉浸在胜利里，或者同情你的对手，都是对这场比赛最大的不尊重。把此刻记在心里，把它变成让你们明天能跳得更高、跑得更快的动力。看看他们，他们没有一个人放弃！如果你们不想成为站在走廊里发誓复仇的人，那就拼上一切去赢下下一场！”
众人心中一凛，纷纷收回了目光，默默地跟上。乌养教练的话，让他们明白了，对对手最大的敬意，就是以更强的姿态，继续赢下去。
回到大巴上，车内的气氛比刚才多了一份厚重。武田老师给每个人分发了补充能量的饭团和饮料，用他一贯温和的语气说：“大家辛苦了。今天，我们是胜利者。请为自己感到骄傲。然后，好好休息，为明天的战斗做好准备。”
北川圭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逐渐西沉的太阳，将东京这座巨大的城市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色光辉。
他知道，这温暖的阳光，此刻也照在那些踏上归途的队伍身上。
青春的遗憾，往往最是刻骨铭心。因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他们一生中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能够踏上这片梦想的场地。但这份遗憾，或许会成为点亮他们未来人生道路的一束光。
“在想什么？”身旁的菅原孝支递过来一瓶水，轻声问道。
北川圭回过神，接过水道了声谢，目光重新投向那些同样在走廊里，眼神燃烧着的少年们。
“没什么。”他轻声说，“只是觉得，我们要更加努力，不能辜负了我们的青春。”
“嗯？”菅原有些不解。
北川圭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我们的胜利，必须承载起这些败者的不甘。
我们的飞翔，必须对得起那些折断翅膀，却依然仰望天空的对手。
这条通往全国之巅的王者之路，注定要踩着无数人的汗水和不甘前行。
而乌野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的胜利，成为对他们最好的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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