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昧的叛军像一群失控的野兽,挨家挨户扫荡周边市镇村落,青壮男子被粗暴拖拽,哭声、斥骂声、绝望的哀求声交织,将昔日的烟火气碾得粉碎。
赵高落脚的客舍木门轰然碎裂,两名身着斑驳皮甲的叛军士兵闯了进来,青铜戈的寒光在昏暗里晃得人眼晕。
为首那满脸横肉的士兵唾沫横飞:“所有男人,立刻跟老子走!进城当民夫,敢磨蹭就宰了!”
客栈老板是个干瘦的中年人,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额头磕得地面咚咚响:
“军爷饶命!小老儿就靠这客栈养活一家老小,我走了,他们可就活不成了啊!”
另一名士兵不耐烦地扬起戈柄,眼看就要落下。
一直沉默静坐的赵高缓缓起身,身形虽裹在普通商贾的衣料里,却自带一种久居上位的沉敛气场。
他没看士兵,只从袖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指尖一捻便解开绳结,几块黄澄澄的金饼滚出,在昏暗光线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他随手拣出两块,轻放在木桌上,金饼与木头相撞,发出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声响。
“两位军爷辛苦,这点薄礼权当酒钱。”
赵高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老板年事已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去了也是拖累。
至于老夫,”他微微颔首,语气里添了几分刻意的虚弱,“常年行商奔波,体弱多病,实在难当劳役。还望二位行个方便。”
两名士兵的目光瞬间黏在金饼上,呼吸骤然粗重,喉结不停滚动。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贪婪压过了原本的蛮横。
那满脸横肉的士兵飞快抓起金饼塞进怀里,腰杆都弯了几分,却仍故作凶狠地瞪了客栈老板一眼:
“老东西,算你运气好!”转头对赵高时,语气已缓和不少:
“老丈既然身子不适,便好生歇着。只是城里戒严,外面乱得很,可得当心!”
士兵们扬长而去,客栈老板瘫坐在地,冷汗顺着皱纹往下淌,连连对着赵高磕头: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救命之恩!”赵高伸手扶起他,指尖力道沉稳,声音压得极低:
“此地不宜久留,叛军缺人缺粮,下次搜刮只会更狠。
你赶紧带上家小,往北去章邯将军的军营方向,或许还能求得一线生机。”
老板如梦初醒,千恩万谢地踉跄着往后堂收拾细软。
赵高走到窗边,指尖撩开一丝缝隙,目光扫过街上混乱的人群——
被拖拽的青壮、哭喊的妇人、趁火打劫的乱兵,这一切都让他眼神愈发冷冽。
他清楚,金饼只能解一时之困,叛军的贪欲无穷,他这“肥羊”迟早会被再次盯上。
番禺城是绝不能进的,那不过是另一个囚笼;留在城外市镇,更是坐以待毙。
必须离开!他的目光投向远处暮色中的群山,那里虽荒无人烟,却是唯一能藏匿身形的地方。
赵高不再犹豫,转身回房,将剩余的金饼和贵重物品仔细贴身藏好,又换上一身早已备好的深色粗布短打——
这种衣服耐磨防滑,最适合山野行动。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后院,借着墙角的阴影,灵巧地翻过一道矮墙。
夜色渐浓,他混在混乱的人流边缘,身形如幽灵般穿梭,避开巡逻的士兵,一步步远离这座即将被战火吞噬的市镇,朝着莽莽山林潜行而去。
打入叛军内部的计划彻底搁置,在人群中搜集情报的便利也尽数放弃。此刻,赵高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活下去,蛰伏起来,等待章邯大军的雷霆一击,等待这场叛乱终局的到来。
我可不能这么把自己玩没了,我还没活够呢?
赵高心里嘟囔着。
夜色如墨,赵高的身影隐入莽莽山林。
刚踏入林地,浓密的枝叶便遮蔽了月光,只有零星光斑透过叶隙洒落,脚下是厚厚的腐殖层,踩上去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借着微弱的光线辨认方向,每一步都走得极轻——
山林里不仅有野兽,或许还有叛军的暗哨。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赵高停下脚步,靠在一棵老榕树下喘息。
粗布衣服早已被露水打湿,贴在身上冰凉刺骨,连日来的奔波让他腰膝酸软,但他不敢放松警惕。
他仔细观察四周,选中一处地势较高、视野开阔的岩石凹陷处作为临时藏身地。
凹陷处被藤蔓和灌木丛遮掩,从外面几乎看不到内里,且能俯瞰下方的小径。
接下来便是生存的首要问题:水源和食物。
赵高早年曾随始皇帝东巡,途中见过山野猎户的生存之法,此刻竟派上了用场
他顺着潮湿的泥土痕迹摸索,果然在不远处找到一汪清泉,泉水清澈见底,他俯身喝了几口,又用随身的皮囊装满。
随后,他折断几根坚韧的树枝,削成尖锐的木刺,在清泉旁的草丛里挖掘蚯蚓,串在木刺上做成简易鱼饵,蹲在泉边垂钓。
不多时,便有几尾小鱼上钩,他生起一堆小火——
用干燥的苔藓引火,架起树枝将鱼烤熟,鱼肉的香气驱散了些许疲惫。
夜晚的山林格外寒冷,赵高将火堆拢得小些,既能取暖又不会因火光暴露行踪。
他靠在岩石上,闭目养神却不敢深睡,耳朵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半夜,一阵狼嚎声从远处传来,凄厉刺耳,他猛地睁开眼,握紧了身边的木刺——
那是他唯一的武器。好在狼群并未靠近,只是在林间穿梭觅食,直到天快亮时,狼嚎声才渐渐远去。
次日清晨,赵高用清晨的露水擦拭脸庞,恢复了些许精神。
他知道,只靠躲着无法掌握局势,必须设法侦查叛军的动向。
他换上更隐蔽的深色衣物,将金饼等贵重物品藏在岩石缝里,用落叶和苔藓掩盖好,然后拿起一根粗壮的树枝当作拐杖,小心翼翼地朝着山下靠近。
山林边缘,隐约能看到叛军的巡逻队。
他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手里拿着武器,嘴里骂骂咧咧,时不时踢打路边的草木,显然对枯燥的巡逻极为不满。
赵高趴在茂密的灌木丛后,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着他们的人数、装备和巡逻路线。
他发现,叛军的兵力虽多,但纪律涣散,士兵们大多神情懈怠,甚至有不少人在巡逻时偷偷吸食大麻,精神萎靡。
一连数日,赵高都保持着“昼伏夜出”的节奏。白天,他在山林中修整,加固藏身地,制作更精良的工具——
用石头打磨出锋利的石刀,用藤蔓编织成结实的网,用来捕捉野兔、山鸡等猎物;
夜晚,他便悄悄下山侦查,有时还会趁叛军不备,潜入他们的临时据点附近,偷听他们的谈话,收集情报。
一次,他趁着夜色潜入一处叛军的粮草营地外围。
营地四周燃起篝火,士兵们围着篝火喝酒划拳,看守粮草的士兵更是昏昏欲睡。
赵高借着阴影的掩护,灵活地避开巡逻哨,爬到一棵大树上,俯瞰着营地内的情况。
他发现,叛军的粮草并不算充足,堆积的粮食大多是粗粮,甚至还有不少发霉的痕迹,而士兵们的口粮分配也极为不均,普通士兵只能喝稀粥,军官却能大鱼大肉。
正当他观察之际,一名叛军军官带着几个士兵走出营帐,大声呵斥着看守粮草的士兵:“都给老子精神点!赵将军说了,章邯那老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过来了,要是粮草出了差错,老子砍了你们的脑袋!”
看守的士兵连忙点头哈腰,却难掩脸上的不满。赵高心中一动,章邯大军的动向果然是叛军最忌惮的事,看来他的等待并非没有意义。
又过了几日,赵高在侦查时发现,叛军的巡逻频率明显增加,而且不少士兵都在收拾行装,似乎有调动的迹象。
他悄悄跟随着一支巡逻队,听到他们议论着“要去支援番禺城”“章邯的大军快到边境了”。
赵高心中一凛,知道决战的时刻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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