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九,陈东三次上书,特别指出梁师成罪大恶极,仍留在皇帝身边,殊为不妥,此次,朝廷内外多人上书附议,皇帝无奈,开始计划除梁师成!
正月初十,攻城无果的金兵主帅完颜宗望为王汭为使,进城交涉,提出撤兵条件,要求割地赔款,并将亲王和宰相送到金营为质。
垂拱殿,登基不久的皇帝赵桓疲惫不堪,华丽的龙椅,犹如铺满了尖刺,所以赵桓在大庆殿见完王汭就召集几个内阁大臣回了垂拱殿!在这里,皇帝与几个重臣围炉议事,感觉温馨了许多,赵桓心中的压力也稍缓,只是今日内阁少了蔡京童贯王黼,略显冷清!
太宰李邦彦开口道:“官家,我以为,金人的条件可以答应,金人所求虽然不少,对我大宋而言,也并非拿不出,只要金兵退去,区区银钱还怕赚不回来吗?”
李纲大怒:“贼厮鸟,莫要胡言乱语,五百万两金,五千万两银,我大宋一年岁入的多半就去了,那一年一亿两的财政缺口怎么填补,难道搜刮百姓吗?还要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祖宗疆土,当以死守,不可以尺寸与人!”
祖宗疆土,当以死守,不可以尺寸与人!
这句话说的赵桓心中热血沸腾,正要拍案而起,那边李邦彦阴恻恻道:“死守?死守便能守住吗?这一个时辰就死了五千将士,这两万禁军也就能撑四个时辰,然后呢,整个江山都丢了,也不用你与人了,我等皆成亡国之奴!”
李纲:“你懂什么,两万禁军皆是新兵,有了这第一战,都成了老兵,现在战力自然不同!”
李邦彦笑道:“这两万禁军训练了数年,你说是新兵,你带着打了一个时辰,便成了老兵,你便是老种经略相公相公,说这话我都不信,何况你是一介文官,带兵打仗你比我又强到哪去!用了五千将士的性命,保住我大宋东京城一个时辰,这又是什么名将手段?”
李纲气极:“无耻老贼,我在城墙上搏命时,你在何处,现在大放厥词!不如你去守城!”
那边少宰吴敏道:“两位相公莫要争吵了,伯纪(李纲字),我且问你,你去守城,完颜宗望全力攻打,你可有必胜的把握!”
李纲大声道:“兵事哪有定势,打过才知道!”
吴敏又道:“一个完颜宗望尚且没有把握,完颜宗翰若是也来了,又如何抵挡!我看还是暂且和议为佳!”
李纲汗毛乍起:“完颜宗翰与河北军在太原纠缠,哪能就来了,何况我们还有西军,我也已经照会小种经略相公,种相公一到,东京之围必解!”
吴敏叹息道:“西军如何能来,西夏怎么办?至于小种经略相公,他已经七十有六了,万一有什么闪失……”
这一番连消带打,赵桓心中之火早已熄灭,重新陷入惶惶不安中!国家覆亡就在眼前,似乎除了和议,已别无它法!
正月十二,皇帝命梁师成将宣和殿的珠玉器玩送往金营犒军,梁师成甫一出宫,皇帝下诏公布其罪行,贬彰化军节度使,即刻押赴贬所!
正月十四,主降派占得上风,和谈达成初步一致,康王赵构与少宰张邦昌同赴金营为质!
就在主战派李纲、秦桧与主降派吴敏、李邦彦争论不休时,种师道率十万西北军赶到!种师道亲领七千具装骑兵横扫金兵,杀出一条血路自西门进城!金兵只好退往孟阳扎寨!
金兵虽然没有退,但小种经略相公回来了!这是一个真正的武将!朝堂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今日是元宵节,东大街的石板路依然干干净净,两边挑出的望子依然色彩斑斓,只是今年没了灯节,也没了烟花,路上的行人稀稀拉拉,举头望时,没有往年的皓月当空,雾蒙蒙的像是一只大手捏住了这天下第一城!
沈格与辛文郁在东大街闲逛,沈格在司天监任职,辛文郁是太学生,两人本来不该有什么交集,只是两人爱喝酒,又意气相投,喝了几次之后,便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两人找了一个酒楼,上得楼来,见楼上空无一人,便挑了一个临河的位置。冬天河边都是关着窗户,两人嫌闷,便推开了窗户,窗外丝丝冷风灌进来,两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点了两角酒,一碟花生米,一份獐子肉,几个小菜。
几轮推杯换盏之后,沈格问:“你是说小种经略相公能击败金人么?”
辛文郁道:“小种经略相公天下名将,自然不是金人所能比拟!”
沈格又问:“这七千骑兵,外加城内三万禁军,城外还有十万西军,终究这江山还是稳的。”
辛文郁最近常听李若水与陈东论时事,对军事了解得越来越多,道:“城内能和金兵硬拼的只有那七千西北骑兵,三万禁军实在也没什么战力,只能是依托着城墙防守一二!”
“该死的高二!有小种经略相公这等绝世名将,但凡有三万能战之士,已然能破了金兵去!”
“是啊,不光是兵力问题,还有诸多掣肘,朝中除了李纲相公和小种经略相公之外哪里有能做事的,那个秦桧倒是天天喊着要出兵破敌,但是他除了喊口号啥也不会!咱们的李若水博士却又不懂军事,只能帮着两位相公去和众软骨之臣吵架!”
“哎,小种经略相公今年多大年龄了?”
“七十有六了!”
窗外的寒风越发急了,竟似有冬雷阵阵传来,两人酒喝得颇不痛快,匆匆结了账又四处走走!
辛文郁问:“你们司天监最近有什么新鲜玩意吗?”
沈格道:“自从我曾祖沈括提举司天监,我们这边的玩意可是日新月异,不过我倒是觉得,最重要的一点是思维方式的变化!”
“什么意思?”
“你是个文人,我用你熟悉的东西举个例子你便明白了,假如你面前文房四宝各有百件,这百件各不相同,我问你,你如何找出最适合你的哪一套!”
“那能如何,一套一套试啊,曰穷举法!”
“那会有万万种可能,你一辈子也试不完!”
“那应该如何?”
“只存一个变量!你看,墨纸砚这三项不动,一百支笔一支支去试!”
“那和我的办法不一样的吗?”
“不对,你试一百次,挑出了最适合的一支笔!然后开始试墨,再九十九次,找出了最适合的一条墨,然后换纸,再九十八次,找出了最适合的纸,再换砚,九十七次找出最合适的砚!总共花了多少次?”
“三百九十四次!”
“不错,当变数只有一个的时候,格物的效率是最高的,而且是最全面的,不会有任何遗漏!”
“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啊!”
“是没什么稀奇的,说破了其实很是简单,但如果这种思维方式深深刻在我们的头脑中,格物时一切问题都很容易解决!不光是格物,你平时思索时也可用此法一试,便知其中妙处!”
“有些意思,这个办法也是你曾祖想出来的吗?”
“这倒不是,这是太医院的太医在研究人体经络和穴位时想出来的办法,我们司天监无意中得知的,后来用在我们的格物中,无往而不利!”
沈格又谈到术数方面的一些进展,辛文郁就听得云里雾里了,什么各种形状的长度,面积,体积的计算,速度的计算,深深打了一个哈欠!
忽地感觉前面的望子有些不对劲,甩了甩头,看到前面是很熟悉的丰乐楼,只是上面的“丰”字只有一半,一个阴影似乎还在吞噬这个字,慢慢的丰字便快没了,他急忙拍了一下滔滔不绝的沈格,指着前面的望子!
沈格看时,感觉像一个阴影还在斜斜的吞噬下来,丰字没了,乐字也去了一半,须臾,丰乐楼飞檐也有一部分隐入了黑暗!
不!不是黑暗!黑也是一种颜色,而这个阴影似乎能吞噬所有的颜色,而并没有任何颜色能让人看见!
两人惊得呆立当场,莫非是酒喝多了?忽地冷风一吹,两人吃惊之下,反倒激出一身汗来,对望一下,再去看时,丰字又慢慢从另外一边显现了出来,似乎是个圆形平移了过去,圆所在位置尽是阴影,而圆之外的位置,则是原来的物件!
沈格平时最爱格物,今日看到这等奇景,着实忍耐不住,伸出手去想摸一摸,辛文郁一把拉住,目露恐惧之色,连连摇头!竟是不敢发出声音来!
沈格冷静了下来,向辛文郁点了点头,辛文郁放下心来,轻轻呼出一口气,谁知道那边沈格猛地伸出手去,伸进了黑暗里,目露疯狂之色:“朝闻道,夕死可矣!”
辛文郁看时,沈格的手直接没了,只有一截胳臂连着,手臂连着衣服都是齐齐断掉!斜斜看去,还能看到沈格的前臂骨,肌肉,血管,如镜面一般!
辛文郁大叫一声,险些哭了出来:“你怎么样,怎么样,疼吗?”
沈格漠然摇头道:“奇怪,竟然丝毫不疼!”说着把手收了回来,收回来时,手和衣服又一起回来,什么也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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