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烈部诸长老顿时怒目而视，侍卫们更是向前一步！
耶律普速完却是丝毫不退，冷笑瞪着这些金人的狗腿子！
萧汉都惊得呆了，这哪里是谈判来了，每一句话都是吵架吧，这才几句话，便剑拔弩张起来！
不过回想起来，昔日在虎思斡耳朵，也是众人一起向辛弃疾发难，也是剑拔弩张！后面便能坐下好好说话了！今日想必也是同样的流程！
“好好好！”辛弃疾鼓掌笑道，“诸位长老还知道愤怒，那便说明还有救，未曾真将克烈部当作金人的包衣奴才！”
长老们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然而古尔汗并不同，刚才他并没有愤怒，反倒有些自得意满！倒是令人费解！”辛弃疾笑容中冷光一闪而过！他原本不想表明立场，参与脱里与古尔汗之争，然而古尔汗对大宋的讽刺令其瞬间做了抉择！
诸位长老纷纷向古尔汗看去，并不期待看到什么，这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然而古尔汗愤怒了：“诸位长老，克烈部艰难，四面皆敌！我们若不寻出一条路子，克烈部倾覆，近在咫尺！莫要上了这贼子的当！”
诸位长老想想似乎有道理，目光温和了下来！然而辛弃疾接一下的一句话再次将火点燃：“我骂你甘为鹰犬时，你不愤怒，现在自家人看你一眼，你便愤怒！这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诸位长老再次看向古尔汗，眼神中充满了狐疑。
古尔汗一拍桌案，之前的笑容全然不再：“小子，你莫要在此挑拨离间，你哪里知道，我克烈部团结一心，共度时艰，哪里是你这等黄毛小儿所能了解！”
这句话是将克烈部诸部绑在一起，人在困难时最为团结，不讲原则的团结，这是古尔汗有过深刻体会的！
“古尔汗说得不错，克烈部艰难，只有走出了困境，才能再论其他！”兀鲁黑第一个跳出来支持道。
阿勒巴惕部最是弱势，此刻表明态度支持古尔汗，也是想向着克烈部的核心靠近一步！
有了第一人，其他人纷纷表态，目前第一要务，便是走出生存泥潭！
生存是一个文明的第一要素！
古尔汗挑衅地看着辛弃疾，看到没，你的挑拨离间并未成功，克烈部依然是我说了算！
辛弃疾并不在意，微笑道：“长老们说得没错，走出困境自然重要！但外臣觉得，要走出困境，最重要是找到合适的方法，若是方法选错了，只会在泥潭中越陷越深，直至身死！”
脱斡邻目露精光，问道：“宋使有何教我？”
辛弃疾见他接话，心中大喜：“脱斡邻长老，在你看来，宋辽金如何？”
脱斡邻不知他想说些什么，但依然回道：“大辽厚道，大宋富庶，大金……”
他绞尽脑汁却不知该何人夸赞金人了。
“金人残暴！这几个字你也不敢说么？”辛弃疾厉声道！这一声用了传音入密之法中的震慑效果，帐中长老皆是一愣！
“倒也算不上残暴，这世间杀人者极多，被杀者也极多……”
“此言谬矣！差谬极矣！”辛弃疾摇着头笑道：“为抵抗而杀敌，是为大义！为守护家人而杀人，是为大善！路见不平而杀人，是为侠义！无故杀人，便是残暴！岂不闻金国京师街头，黄带子曾言，小爷今日高兴，且杀几人开心，并不干犯国法！如此行为若不算残暴，还待如何？”
辛弃疾眯起了眼：“大宋开封府原本人口逾百万，金人南下破城后，仅余十万，此等行为，在破辽破宋时每日都在发生！若此等行为尚不为残暴？何为残暴！难道非要金人的屠刀落到克烈部头上，才算是残暴么？”，仅余十万，此等行为，在破料破宋时每日都在发生！若此等行为尚不为残暴？何为残暴！难道非要金人的屠刀落到克烈部头上，才算是残暴么？”
辛弃疾的话语掷地有声，众长老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耶律普速完心中暗叹，辛弃疾言辞锋利，字字如刀，然而却用错了对象！这些个长老自然知道是非对错，然而他们并不在乎，他们只在乎利益！你拿道德礼法去与他说，自然便是缘木求鱼了！还得我来帮他一帮！
“各位长老可能并不清楚金人在大辽杀了多少人，在大宋杀了多少人！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他们每征服一地，便毁坏当地信仰，推行女真萨满教，不服的有一个算一个，尽数屠戮！在故辽之地如此，在故宋之地如此！”
众长老微微蹙起眉头。克烈部信仰也是萨满教，但与女真萨满教不同，他们有各自的主神！漠北诸部信仰的主神是长生天，而女真萨满教信仰的则是天神、地神、山神、河神、火神等自然神灵！
耶律普速完眼睛猛地睁大，看着几个倔强的老头：“等到他们腾出手来时，长生天便是邪教！只有女真萨满的天神才是真神！”
“你敢！”
“长生天才是唯一真神！”
“小女子你找死！”
……
大帐顿时闹哄哄吵了起来！
耶律普速完面无表情，端坐椅中，面对群情汹涌，唾沫横飞的长老们，施施然喝了一口茶！如同在听下属汇报！
见辛弃疾朝着自己身边走了一步，耶律普速完心中微微一暖，这个男子是要履行承诺，让自己安全逃离克烈部！
耶律普速完双手按着桌子站了起来，虽然个子在帐中最矮，压力如山倾而来！
众长老不自觉想要后退，但他们是克烈部的长老，怎好就此后退，便强自镇定，怒目而视！
“等到金人的屠刀架在你们脖子上，希望你们依然有勇气不背叛长生天！”耶律普速完一字一句道。
“哼！我将用我的生命扞卫长生天的荣光！”秃忽剌瞪着耶律普速完同样一字一句回道。
耶律普速完笑了起来，如同看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众长老见她大笑，却丝毫不觉得压力减轻！
“用生命维护长生天的荣光？哈哈哈！那为什么你们见到亵渎长生天的贼子，却不将他杀了祭祀！”
“谁？何人敢亵渎长生天，是你呢，宋人娃娃！你怎么亵渎长生天了！”秃忽剌怒视辛弃疾道。
辛弃疾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说到亵渎长生天就一定是我？当真是莫名其妙！
他哪里知道北方民族所敬者皆类天地者自然神，而宋人以人反神，甚至以人为神！在北方诸族眼中当真尽是亵渎神灵之辈！
耶律普速完再次向前探了一寸，直视秃忽剌的眼睛：“若是有人杀了自己的亲哥哥，夺取了哥哥的财产与女人，此人还是长生天的孩子吗？”
“自然不是！该杀！”秃忽剌怒愤不已！
“若是有人杀了自己的侄子，夺取了侄子的财产与女人，此人还是长生天的孩子吗？”
“草原上的牛羊都不会干这样的事！该杀！杀！”秃忽剌的吼声震得大帐抖了三抖！双目尽赤，直欲喷出火来！
忽然，帐外雷声滚滚，空中天火肆虐，如银蛇飞驰，瞬息万里！黑色天幕一展而开，片刻间如堕黑夜！
“看看！看看！长生天听到这种事情都发怒了！谁还敢怀疑长生天！”别儿哥走在帐门处，向着天空跪下，口中念念有词！
众长老纷纷跪下，向着长生天祈祷！
辛弃疾也喃喃念道：“古人云，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果然不假！”
雷霆乍响，大雨如瀑，大帐被击打得哗啦啦作响！然而帐外护卫的勇士却如同钉在原地，不曾丝毫挪动！
耶律普速完大声吼道：“你们不去杀了渎神的恶徒，难道还等着长生天亲自降下惩罚吗？”
秃忽剌道：“长生天在上，恶徒在何处？我去杀了他！”
耶律普速完冷冷看着他，并不言语！
秃忽剌急道：“我在问你呢，恶徒在何处？”
“秃忽剌叔叔，你可还认识我吗？”脱里走到雨中，在脸上狠狠抹了一把，露出原来的面貌！
秃忽剌震惊道：“脱里，你，你不是死了吗？”
脱里跪下道：“叔叔，有人杀了我父亲忽儿察忽思·不亦鲁黑汗，还要杀了我，夺取了汗位，请叔叔为我做主！”
秃忽剌一把扶起他，任由雨水打在脸上：“孩子！你受苦了！是叔叔不好！你，你回来就好，你回来就好！叔叔这就为你主持公道！古尔汗，古尔汗何在！”
他是克烈部最为英勇善战的勇士，整个克烈部无人敢轻视他！也极为聪明，在脱里出现的一瞬间便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他要杀谁，便杀谁，今日，他要杀克烈部的大汗！
脱斡邻急道：“秃忽剌，不要被此人骗了，他不是脱里！”
雨水顺着秃忽剌的额头流下，刺进眼中，但他没有擦拭，甚至没有眨眼，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脱里，喃喃道：“我自小看着你长大，又怎会认错！”
脱斡邻拉着他的胳臂道：“宋人最善乔装打扮之术，你莫要着了他的道！”
秃忽剌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就在此时，一柄匕森然而出，直刺脱里，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又在雷雨掩盖中，哪里有人能够发觉！
然而真的有一个人发觉了，此人有分层辨音之术！他在匕首出鞘时便已发觉，于是在匕首刺出时一把拿住了那人手腕！
刺人者乃别儿哥，拿住他手腕者辛弃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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