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在陆寒霆身后合拢，将那令人作呕的疯狂与绝望隔绝。但他没有立刻离开。他就那样站在空旷而寂静的走廊里，背靠着冰冷坚硬的墙壁，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在刚才那场对峙中被抽空。
周慕深那充满嫉妒与怨恨的嘶吼，那亲口承认的、对清澜的构陷与谋杀，像无数把淬毒的匕首，在他体内反复搅动，将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可能性也彻底斩断。
不是意外。
从来都不是。
是他视若兄弟的人，因那丑陋不堪的占有欲和嫉妒，精心策划了一场又一场的阴谋，最终，用最残忍的方式，将他生命里唯一的光，彻底掐灭。
陆寒霆缓缓抬起头，走廊顶灯刺目的白光落在他眼中，却映不出一丝光亮，只有一片深不见底、即将决堤的血色汪洋。他紧握的拳头，指甲早已深深陷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一滴，两滴，悄无声息地落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绽开一小朵一小朵凄艳的花。
他猛地转身，再一次，用力推开了那扇病房门！
巨大的声响让病床上的周慕深惊恐地抬起头。
陆寒霆没有走近，他就站在门口，逆着光，身影高大而狰狞，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他死死地盯着周慕深，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后来冰封如雪原的眼眸，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最原始的悲痛与疯狂。
“周、慕、深。”
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混合着血与恨，硬生生挤出来。声音不再平稳，而是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令人胆寒的颤抖。
“你刚才……说了很多。”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破旧的风箱，“你的不甘，你的嫉妒，你的野心……你说我抢了你的光？”
他扯动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还要令人心碎的惨笑。
“可是周慕深……你知不知道……”
他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与暴怒，如同惊雷般炸响在病房里：
“你毁了我唯一的光！！！”
这一声怒吼，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也击碎了他最后强撑的冷静。他高大的身躯无法控制地晃了一下，不得不伸手扶住门框才能稳住自己。眼眶在一瞬间猩红如血，温热的液体再也无法抑制，决堤般汹涌而出，混合着无尽的痛苦与恨意，顺着他苍白瘦削的脸颊疯狂滑落。
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嚎，只有那无声的、却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窒息的泪流满面。那是信念彻底崩塌，是世界彻底毁灭后的、最极致的绝望。
“她只是……只是想救人……她做错了什么……”他像是问周慕深，又像是在质问这该死的命运，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无法化解的哽咽，“她那么好……她救过那么多人……她甚至……可能连你都救过……”
“你凭什么……凭什么用你那双肮脏的手……去碰她？！凭什么用你那些恶毒的心思……去算计她？！凭什么……夺走她的生命？！”
他一步步，踉跄着，重新走向病床。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带着锥心刺骨的痛楚。
周慕深被他那从未显露过的、彻底崩溃的绝望模样吓住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
陆寒霆在病床前站定，俯视着他，泪痕未干的脸上，却绽放出一个极其诡异、极其冰冷的笑容。
“你记住，周慕深。”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来自地狱的诅咒，“从今往后，你活着的每一天，都将是对我的忏悔，对清澜的亵渎。”
“我不会让你死……那太便宜你了。”
“我要你活着，眼睁睁看着周家灰飞烟灭，看着你珍视的一切化为乌有，看着你自己……一点点烂在这人间地狱里！”
“这是你……欠她的债！”
说完，他猛地直起身，不再看周慕深那死灰般的脸色，决绝地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停留。
走廊里，只剩下他沉重而压抑的脚步声，以及那回荡在空气中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破碎的喘息声。
“你毁了我唯一的光……”
这句话，如同最终的判词，烙印在了这间豪华病房的空气里，也烙印在了周慕深余生的、永恒的噩梦之中。
陆寒霆走出医院，刺眼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
他抬起头，望着那轮灼热的烈日，却只觉得周身冰冷。
他的光，熄灭了。
永远地，熄灭了。
而从今往后，他将携着这永恒的黑暗与恨意，行走于世。
直至……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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