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集内部比远处观望时更为喧嚣杂乱。
魔气、煞气、血腥气混杂着各种不明材料散发出的古怪味道，形成一股浓浊的瘴疠，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地面是坑洼不平的硬土，夹杂着不知名生物的碎骨和干涸发黑的血迹。建筑粗陋，往来修士大多面目阴鸷，眼神警惕而凶狠，偶尔爆发的小规模冲突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点燃一片区域的混乱，又在短暂的厮杀或威慑后迅速平息，只留下几具迅速被拖走、沦为“资粮”的尸体，以及空气中新添的血腥。
弱肉强食，赤裸而直接。
李无劫收敛气息，如同滴水入海，融入这混乱的人流。他目标明确，径直走向集市中心那片相对冷清，主要售卖各种玉简、骨片、兽皮卷等知识载体的区域。
这里的摊主大多是一些气息沉稳、眼神精明，带着岁月磨砺痕迹的老修士。他们不像外围那些叫卖材料丹药的摊主那般喧哗，只是沉默地坐在自己的摊位后，或闭目养神，或擦拭着手中的某件古物，等待着识货的买家上门。
李无劫在一个摊位前停下。
摊主是一个头发灰白、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疤痕的老者，修为在金丹后期。他的摊位上零零散散摆放着几十枚颜色各异、新旧不一的玉简，几块刻画着模糊图案的兽骨，还有几卷边缘破损的黑色皮卷。东西不多，看起来也颇为陈旧，但老者那双半开半阖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阅尽世事的油滑与精明。
李无劫的目光扫过摊位，很快锁定了一枚看起来最普通、颜色灰白、表面甚至有些磨损的玉简。玉简旁边放着一小块木牌，上面用一种通用的魔纹写着——《玉衡风物志》（基础篇）。
这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这枚玉简，如何交易？”李无劫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魔修特有的冷硬。
老者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目光在李无劫身上扫过，尤其是在他看似空荡荡的腰间（储物袋已被李无劫隐去）和那身虽然模拟了魔气但材质明显不属于魔土的青衫上停留了一瞬，嘴角扯出一个不易察觉的讥讽弧度。
“十块下品玉衡晶。”老者声音干涩，报出了一个价格。
李无劫沉默。他身无分文，一块玉衡晶都没有。
他心念一动，从体内神果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株在下界“潜龙之渊”也算较为珍稀的灵草——“赤炎朱果”，通体赤红，散发着精纯的火属性灵气，对于修炼火系功法的修士大有裨益。这是他之前吞噬某个对手时顺手收起的战利品之一。
“以此物交换，如何？”李无劫将赤炎朱果递了过去。
老者接过赤炎朱果，只是随意瞥了一眼，手指捏了捏，感受了一下其中蕴含的灵气，随即脸上讥讽之色更浓。
“下界的火属性灵果？”他嗤笑一声，随手将朱果扔回给李无劫，力道不轻，带着明显的轻视，“灵气驳杂，火意不纯，蕴含的法则碎片更是低劣残缺。在我玉衡天，这玩意儿连喂食低阶魔兽都嫌档次不够。”
他指了指摊位角落一个破筐，里面胡乱堆着一些类似的、散发着微弱灵光的植物根茎果实：“看到没？这些东西，都是从你们这些‘飞升者’手里收来的，加起来也值不了一块下品玉衡晶。小子，拿点真正的好东西出来，或者，滚蛋，别耽误老子做生意。”
话语刻薄，毫不留情。
李无劫接住被扔回的赤炎朱果，面色依旧平静，但眼神深处一丝冷意掠过。他并非动怒，而是清晰地认知到了上下两界资源品质的鸿沟。在下界视若珍宝的东西，在此界，可能真的如同草芥。
他又尝试着拿出了几样东西——一块品质不错的庚金，一瓶能快速恢复真元的“回元丹”，甚至是一件下品灵器级别的飞剑。
老者的反应如出一辙。
“庚金？杂质太多，熔炼提纯耗费的功夫都比它本身价值高！”
“丹药？丹毒如此之重，法则适应性极差，吃下去怕是弊大于利！”
“灵器？炼制手法粗糙，材料低劣，法则烙印浅薄，给我当烧火棍都嫌不顺手！”
每一样东西，都被老者贬得一文不值。周围几个摊主也投来看热闹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显然对这种“下界穷鬼”试图用垃圾换情报的场景司空见惯。
“没有玉衡晶，就想去猎杀妖兽或者完成悬赏赚取，再来买。”老者失去了耐心，挥挥手，像驱赶苍蝇一样，“没钱，就别想着获取知识。在这里，知识，是需要代价的。”
李无劫站在原地，手中握着那柄被贬为“烧火棍”的下品灵器飞剑，指节微微泛白。
他不是没有“好东西”。噬天神脉吞噬炼化的精纯能量、得自噬天帝传承的某些知识碎片、甚至是一丝提纯后的龙血本源，任何一样拿出来，都足以引起轰动。
但怀璧其罪。在此地暴露这些，无异于稚子抱金行于闹市。
他需要的是低调、安全地获取基础信息，而不是引来更强的觊觎。
难道，真的只能去冒险猎杀妖兽，或者接取那些危险的任务，才能赚取第一块玉衡晶？
就在他心念电转，权衡利弊之际，一道温和中带着一丝探究意味的声音，从他身侧不远处响起。
“这位小友，可是初来乍到，手头有些不方便？”
李无劫心中微凛，循声望去。
只见一位身着青红二色道袍、面容和善、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缓步走来。他气息内敛，但李无劫凭借远超同阶的神识和【破妄之眼】，能隐约感知到，此人修为深不可测，至少是元婴期，而且其灵力属性中正平和，与周围魔修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入环境，不显突兀。
老者目光落在李无劫手中那柄飞剑上，又看了看摊位后面带不屑之色的疤面老者，最后看向李无劫，脸上带着一丝善意的笑容。
“老夫沐寒，乃附近宗门‘青炎宗’的外门传功长老。观小友根骨清奇，气息凝练，似是飞升修士？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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