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中央，那张特意搬来的大圆桌被摆得满满当当，几乎看不到一丝空隙。晶莹剔透的清蒸鱼昂着头，寓意年年有余；红亮油润的红烧肉颤巍巍地堆成小山；金黄酥脆的炸春卷散发着焦香；翠绿的时蔬点缀其间；浓白鲜香的炖汤还在小火上咕嘟着，散发热气……林战带来的那几坛好酒也开了封，酒香混着菜香，织成一张令人垂涎的网。
三代人，二十多口，将桌子围得严严实实。大人们笑着互相谦让着座位，孩子们则早已按捺不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心仪的菜肴，小脚在桌子底下不安分地晃荡着。小林皓挨着云疏坐，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念安和晓几个小的也被安排在了靠近大人的位置，由各自的妈妈照看着。
碗筷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交谈声、笑声充满了整个空间，温暖得仿佛能将窗外的寒冬彻底融化。
“都坐好了吧？坐好了咱们就举杯！”林战作为在场最活跃的，率先站了起来，手里端着一个斟满了白酒的小瓷杯，脸色因为厨房的忙碌和此时的兴奋而泛着红光。
所有人都跟着站了起来，连孩子们也学着样子，努力举起了自己装着果汁或酸奶的小杯子。
楚雨薇笑着看向主位的云疏，柔声道：“老祖宗，您说两句吧？”
顿时，所有目光都汇聚到了云疏身上。他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甚至好像还没完全从沙发里拔出来的困意，手里端着的，是一杯林雪特意给他倒的、冒着细密气泡的可乐。
被众人注视着，他也没什么不自在，只是慢吞吞地抬起拿着可乐杯的手，目光在围拢着的、一张张带着期盼和笑意的脸上缓缓扫过。有林战、楚雨薇这些已然能独当一面的中坚，有苏雅、墨尘这些逐渐找到自己道路的年轻一辈，还有小林皓、念安这些充满无限可能、正在茁壮成长的嫩芽。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杯中那深褐色的、不断上升着气泡的液体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然后抬眸，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都在酒里了。”
没有华丽的祝词，没有冗长的感慨，只有这最简单、也最实在的一句。对于他而言，所有的守护、所有的欣慰、所有的烟火人间值得的感慨，都融在了此刻，融在了这围坐的团圆里。
林战立刻大声附和：“对！都在酒里了！祝老祖宗福寿安康！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新年快乐！”
“身体健康！”
“干杯！”
各式各样的祝福语同时响起，伴随着一阵清脆的杯盏碰撞声。大人们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或浅酌一口，孩子们也学着样子，咕咚咕咚喝着自己杯中的饮料，然后被那甜滋滋的味道满足得眯起了眼。
云疏看着众人，将自己那杯可乐举到唇边，仰头，喉结滚动，竟也将那大半杯可乐一口气喝了下去。冰凉甜爽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种与醇酒截然不同、却同样痛快的刺激感。他放下空杯，唇边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甜意，以及一丝极淡的、真实的笑意。
“好了好了，动筷动筷！都别客气！”林战放下酒杯，立刻招呼起来，率先夹起一块油光发亮的红烧肉放到了云疏的碗里，“老祖宗，您尝尝这个，我盯着火候炖的！”
这一下像是打开了闸门，筷子纷纷伸向自己喜欢的菜肴。
“雨薇姐，这鱼真鲜！”
“苏雅，你这点心怎么做的？又酥又糯！”
“林战，酒够劲！”
“妈妈，我要吃那个亮晶晶的虾仁！”
欢声笑语，碗碟叮当，交织成除夕夜最动听的乐章。云疏拿起筷子，夹起碗里那块红烧肉，慢慢送入口中。肉质软烂，肥而不腻，咸甜适中，火候确实恰到好处。
他细嚼慢咽着，听着耳边的热闹，看着眼前这鲜活生动、充满烟火气的一幕。这顿由后辈们亲手操持、挤在小小厨房里“混乱”出来的团圆饭，比他记忆中任何一场仙酿玉液的盛宴，都更让他觉得充实和温暖。
宴席在温馨而热烈的气氛中正式开始，而守岁之夜的漫长与欢愉，才刚刚拉开序幕。孩子们已经开始眼巴巴地期待着接下来的故事和游戏，年夜饭的满足感，正转化为对更深夜时光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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