蓐收感觉自己被两道目光钉死了。
那不是视线，是两座无形的神山，一座写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一座刻着“道友请留步”，死死压在他的神魂本源之上。
他由先天庚金之精凝结的躯体，每一颗金属粒子都在本能地发出恐惧的哀鸣。
“二位圣人……有何贵干？”
蓐收的意念波动，破天荒地出现了不属于金属的颤抖。
准提满面疾苦，双手合十，对着蓐收深深一揖，腰身弯折近乎九十度。
“蓐收道友，贫道观你，与我西方有大缘法啊！”
蓐收的金属心脏狠狠一跳。
这句开场白，早已刻进了洪荒每一个大能的血脉深处，谁听谁哆嗦。
“小友欲升级法宝，急需道友的‘先天庚金之精’一用，以成全此桩无上功德。”
“道友若能舍身取义，功德圆满之后，我西方教必为你立长生牌位，日夜诵经，为你祈福！”
接引圣人声音悲怆，字字泣血，仿佛蓐收要是敢说一个“不”字，就是逆天而行，罪该万死。
好家伙！
这是明抢！上来就要把他拆了当零件，还说得如此大义凛然！
蓐收刚要爆喝出声，扞卫自己身为金之祖巫的最后尊严。
一道奶声奶气，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金闪闪大叔叔！我想要你身上那个会发光的小铁块！可以吗？”
林参不知何时跑了过来，正仰着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眼巴巴地望着他。
那双眼睛太清澈了。
里面只有纯粹到极致的好奇与渴望，不染一丝一毫的杂质。
蓐收所有准备好的拒绝、怒骂、抗议，瞬间被那双眼睛里的纯粹化为乌有，在喉咙里凝成了一团冰冷的金属疙瘩。
他能怎么办？
他也很绝望啊！
在小祖宗殷切的期盼下，在西方二圣那“慈悲”到快要动手的注视中，蓐收咬碎了后槽牙。
心一横，眼一闭。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神光迸射！
他竟真的从自己本源圣躯上，硬生生掰下了一大块闪烁着璀璨神芒的庚金之精！
剧痛贯穿神魂，让他庞大的虎躯都控制不住地剧烈抽搐，伤口处的光芒都黯淡下去。
“拿……拿去吧！”
他几乎是哭着，用颤抖的手，把那块承载着他部分本源的庚金递了过去。
“善哉善哉！道友高义！”
准提一把将庚金夺过，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还不忘对着蓐收鲜血淋漓的伤口，刷了一道七宝妙树的光华，权当“医药费”。
材料齐了。
可那“众生喜乐之道韵”，又该从何而来？
接引和准提对视一眼，瞬间下定决心，已有明悟。
两人走到地府中央，面对所有看热闹的大能，神情肃穆，庄严宣告。
“诸位道友，为助小友功成，我师兄弟二人，愿献丑一曲，以娱大道！”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圣人，要当众唱歌？
这比听说鸿钧道祖要去混沌里裸奔还离谱！
只见接引圣人盘膝坐下，酝酿情绪，张口便来。
那调子，悲苦，凄凉，九曲十八弯，每一个音符都在哭诉西方大地到底有多么贫瘠，连耗子去了都得含着眼泪，扛着铺盖卷连夜搬家。
准提圣人则在一旁，用七宝妙树敲打着节拍，口中念诵着自创的“化缘真经”，翻译过来大意就是“道友行行好，给点功德吧，我们真的好惨啊”。
一曲终了，整个地府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数十度，一种名为“悲伤”的道韵弥漫开来。
无数亡魂听得当场崩溃，抱着脑袋痛哭流涕，感觉自己生前受那点苦，跟西方比起来，简直就是在蜜罐里泡大的。
林参脑海里的系统提示，冰冷地跳了出来。
【警告！检测到大量‘悲苦道韵’，与所需材料‘喜乐道韵’属性完全相悖！升级失败！】
林参气得小脸通红，鼓成了包子。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他迈开小短腿，蹬蹬蹬冲到二人面前，双手叉腰，气呼呼地抗议。
“要唱开心的歌！”
“是那种，听了就想扭屁股的歌！”
“像这样！”
林参说着，竟真的在原地，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旋律，一边笨拙地扭动着自己的小屁股。
他哼的，正是dIY工坊里那首魔性洗脑的《小苹果》！
当第一个不成调的音节从他口中哼出的瞬间。
嗡——！
大道和鸣！
一股纯粹到极致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快乐”法则，以他为中心，如创世涟漪般轰然扩散！
先前弥漫的悲苦道韵，被这股快乐法则瞬间冲刷、蒸发得一干二净！
所有生灵，无论是顶天立地的祖巫，还是执掌杀伐的圣人，亦或是渺小的鬼差，都在这一刻，灵魂深处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原始冲动。
想摇摆！
想跳舞！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至极！”
通天教主第一个响应，竟真的收了诛仙剑意，用那只习惯握剑的手，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跟着那魔性的节奏，放声高歌。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歌声豪迈奔放，每一字都带着剑仙独有的不羁与洒脱！
祖巫们不懂歌词，但他们懂节奏！
祝融和共工对视一眼，竟当场斗起了舞，一个浑身烈焰升腾，跳着充满了爆炸力量的霹雳舞；一个周身水波环绕，跳着如惊涛骇浪般柔韧的机械舞。
整个地府，画风骤变。
庄严肃穆的轮回重地，眨眼间变成了一个大型的、跨越种族与道统的……广场舞派对现场！
接引和准提，看着眼前这群已经彻底嗨疯了的大佬，脑子一片空白。
这时，林参那“你俩再不唱我就不跟你们玩了”的眼神，直勾勾地射了过来。
两位圣人最后的尊严，碎了。
他们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一种带着浓重哭腔的语调，也跟着唱了起来。
“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火……”
他们一边唱，一边挥舞着手臂。
那一道道普通仙人求都求不来的功德金光，被他们当成了不要钱的荧光棒，在空中疯狂甩动。
【叮！检测到海量‘喜乐道韵’！材料补充完毕！】
【‘功德业力结算中心’升级开始！】
轰——！
那座巨大的黄金算盘，被一股前所未有的七彩神光彻底笼罩！
光芒散去。
一座崭新的，充满了后现代魔幻主义风格的建筑，震撼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球。
原本的算盘底座，轰然熔化、重塑，绽开为一座雕琢着万千笑脸的巨大莲台。
算盘的顶梁，则化作一个灯光绚丽、烟雾缭绕的璀璨舞台。
舞台之上，成百上千个由功德金光凝聚而成，长着可爱莲藕小短腿的“莲花童子”，正随着《小苹果》的伴奏，跳着整齐划一的魔性舞蹈。
而那算盘本身，更是脱胎换骨。
每当有亡魂上前清算功过，算珠拨动的声音，不再是单调的“哗啦啦”。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清脆悦耳，让灵魂都感到富足的“叮铃哐啷！”金币入袋声！
若是有功德深厚者，舞台上的莲花童子会立刻停下舞蹈，聚光灯打下，它们会对着那亡魂抛洒由功德之光凝聚的虚拟玫瑰花，齐声用甜美的童音欢呼：“恭喜老板！喜提天道VIp服务！”
若是有业力缠身者，舞台灯光则会瞬间转为幽绿，响起悲伤的bGm，所有莲花童子会齐刷刷地转过身，用它们圆滚滚的莲藕屁股对着那恶鬼，表示最高级别的鄙视。
整个结算中心，从一个冷冰冰的功德银行，彻底变成了一个集结算、娱乐、歌舞表演于一体的……超级轮回KtV！
接引和准提，呆呆地看着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杰作”，心中五味杂陈。
虽然过程很羞耻，甚至堪称圣生污点。
但是……
好像……确实比以前那个破算盘，好玩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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