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涅尔那不经意间投向伊莱娜的、充满悲愤与失望的一瞥，如同在干燥的草原上投下了一颗火种。
无需任何言语的指控，那沉默的目光，比任何声音都更具穿透力，也更恶毒！
刹那间，全场所有议员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齐刷刷地、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迅速燃起的怒火，死死钉在了伊莱娜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上！
是她？
是北方？
是阿维杜伊？！
这个猜测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飞速蔓延！
“是阿维杜伊！” 一个情绪激动的老贵族猛地站起身，指着伊莱娜，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一定是他们！他们害怕哈涅尔少爷的血脉威胁到他们的宣称，所以就想在半路下毒手！卑鄙！无耻！”
“没错！除了他们还有谁！”
“人类最古老、最荣耀的血脉，不容如此亵渎！”
“这是对刚铎，对全体人类的宣战！”
“军队！我们的军队在哪里？应该立刻北上，踏平阿塞丹，用阿维杜伊的血来洗刷这份耻辱！”
群情彻底激愤！
之前关于王位归属的争论瞬间被抛到脑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集体荣誉感和对北方彻骨的仇恨。
要求战争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许多将领已经按住了剑柄，眼神凶狠地瞪着面无人色的伊莱娜，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伊莱娜坐在那里，如同置身于冰窟之中。
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想要说这一切都是哈涅尔的阴谋，是赤裸裸的污蔑！
但是，在那山呼海啸般的愤怒声讨中，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瞬间就被淹没了。
她看着那一张张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孔，看着佩兰都尔那冰冷的沉默，看着埃雅尼尔那看似愤怒实则掌控一切的眼神，看着哈涅尔那悲愤表情下隐藏的、只有她能读懂的冰冷算计……
她明白了，一切都完了。
大势已去。
哈涅尔这轻飘飘的一眼，比千军万马更有效，彻底将阿维杜伊国王钉在了谋杀英雄后裔的耻辱柱上。
在刚铎这片土地上，不会再有任何势力，敢公开支持一个背负如此恶名的北方国王了。
阿维杜伊，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周旋，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泡影。
就在战争的情绪即将达到顶点，一些激进分子几乎要冲上去将伊莱娜撕碎的时候——
“肃静！！！”
一声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怒吼，如同惊雷般炸响，硬生生压下了所有的喧嚣！
是哈涅尔！
他站在发言席上，胸膛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但眼神却异常清明和坚定。
他环视着那些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议员，声音沉痛而有力：
“战争？诸位大人，请你们告诉我，现在的刚铎，真的需要一场战争吗？！”
他的质问如同冰水，浇在了一些狂热者的头上，让他们瞬间一窒。
哈涅尔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继续用他那充满感染力的声音说道：
“魔栏农之祸，我们刚刚经历！我们失去了国王，失去了无数忠诚的勇士！刚铎虽然最终取胜，但已是伤痕累累，元气大伤！现在的刚铎，需要的不是另一场流血的战争，而是休养生息！是凝聚力量，是治愈伤口！”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仿佛要看进每个人的心里：“不仅仅是刚铎！整个人类世界，都需要休养生息！东方的黑暗势力从未真正消失，他们只是躲在了阴影之中，舔舐着伤口，等待着下一次卷土重来的时机！而我们呢？我们却要因为内部的纷争，因为一张王座，就要将刀剑指向同样流淌着努门诺尔血液的北方兄弟吗？！”
他猛地一挥手臂，声音带着一种先知般的警示：“刚铎与阿塞丹爆发内战，那将是黑暗势力最乐于见到的，他们等待已久的时机！”
这番话如同暮鼓晨钟，敲醒了许多被仇恨蒙蔽的议员。
他们想起了东方的魔影，想起了刚铎脆弱的后方，想起了战争带来的恐怖代价。
愤怒的火焰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后怕和深思。
哈涅尔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种真诚与庄重：
“我，莱戈拉斯·哈涅尔，身上流淌着胡林的血脉。我来到白城，不是为了争夺那张王位，更不是为了挑拨离间，引发战争！我来到这里，是为了让刚铎恢复秩序，是为了见证一个团结、强大的刚铎重新屹立！”
他指向伊莱娜的方向，但目光却超越了个人恩怨：“今天，我揭露这卑劣的刺杀，不是为了惩罚某个具体的人，而是为了结束这场闹剧！结束这无休止的内耗与纷争！”
说到这里，哈涅尔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不再站在发言席后，而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他的步伐沉稳，目光坚定，走向的方向，赫然是——埃雅尼尔将军！
所有议员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跟随着他的身影。
哈涅尔边走边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回荡在寂静的大厅中：
“现在的刚铎，需要的不再是空洞的争论，需要的是一位英明的君主！一位能够凝聚人心、带领刚铎走出困境、走向胜利与复兴的君主！”
他停在埃雅尼尔面前一步之遥，目光与这位刚铎的拯救者坦然对视。
“而这位君主，在我看来，只能是——”
他微微停顿，然后清晰而洪亮地喊出了那个名字：
“埃雅尼尔将军！”
话音落下的瞬间，哈涅尔毫不犹豫地，对着面带震惊与难以置信的埃雅尼尔，单膝跪地，右手抚胸，用一种古老而庄严的礼节，朗声道：
“国王万岁！刚铎万岁！”
这一跪，如同石破天惊！
整个执政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了更大的哗然！
然而，这哗然并未持续多久。
端坐主位的佩兰都尔宰相，缓缓站起身，他整理了一下袍服，走到哈涅尔身侧，同样对着埃雅尼尔，单膝跪下，声音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
“国王万岁，刚铎万岁。”
紧接着，脸色变幻不定，但最终被一种如释重负又夹杂着复杂情绪的决然所取代的印拉希尔议长，也站了起来，他深深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哈涅尔，然后面向埃雅尼尔，屈下了他作为议长的膝盖：
“国王万岁，刚铎万岁。”
三巨头中的两位，加上身份特殊的哈涅尔，已然表态！
这一刻，所有的犹豫、所有的算计、所有的争议，都失去了意义。
短暂的惊愕之后，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执政厅内所有的议员，无论他们之前支持谁，无论他们心中是否还有疑虑，都在这一刻，纷纷起身，面向那即将诞生的新王，单膝跪地！
“国王万岁！”
“刚铎万岁！”
起初还有些杂乱，但很快，就汇聚成了整齐划一、震耳欲聋、仿佛要掀开穹顶的呐喊：
“国王万岁！刚铎万岁！”
“国王万岁！刚铎万岁！！”
声浪如同海啸，在米那斯提力斯的执政厅内澎湃激荡，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终结，和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埃雅尼尔站在那里，接受着所有人的跪拜与宣誓。
他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低垂着头的哈涅尔，那双灰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胜利的喜悦，有对未来的雄心，更有一丝对眼前这个少年那惊人手腕和深沉心机的深深忌惮。
刚铎，新王诞生。
而哈涅尔，这位看似放弃了所有、率先跪拜新王的哈多嫡系，在这场权力的终极游戏中，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又为自己赢得了怎样的未来？
答案，或许只有他自己，和那几位最顶层的棋手，才真正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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