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混乱的数据集群，如同被激怒的黑色蜂群，带着低沉的、扭曲的嗡鸣，缓缓逼近。它表面那些尖锐的棱角不断凸起、塌陷，散发出令人心智紊乱的排斥力场。仅仅是注视着它，林墨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仿佛有无数失败的公式和绝望的呓语在耳边回响。
苏晚晴的指尖，那缕微弱的银光，如同在狂暴风浪中挣扎的蛛丝，小心翼翼地探向混乱集群的核心。
接触的瞬间！
“呃啊——！”
苏晚晴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整个人如遭电击般向后一仰，指尖的银光瞬间溃散！那团混乱数据仿佛被注入了能量，嗡鸣声陡然尖锐，体积膨胀，移动速度骤然加快，如同一个张牙舞爪的阴影，朝着平台猛扑过来！
【逻辑污染反噬！信息防火墙效能下降！】终端意识的声音带着急促的警报音。
失败了！而且激怒了它！
林墨心脏骤停，几乎能感觉到那混乱信息逼近时带来的、令人作呕的精神压迫。他猛地将苏晚晴拉到身后，自己则直面那扑来的黑暗，尽管他知道物理上的格挡毫无意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被他半抱在怀里的苏晚晴，却猛地挣扎了一下。她眼中那刚刚溃散的黑色意志再次凝聚，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厉。
“不……不能……这样！”
她没有再尝试去“控制”或“安抚”，而是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举动——她将自己残存的精神力，混合着终端接口的权限，化作一道极其凝练、不带任何修饰的“拒绝”指令，如同一支无形的利箭，狠狠刺入那团混乱数据的核心！
这不是驾驭，是硬碰硬的驱逐！
轰！
混乱数据的嗡鸣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喉咙。它膨胀的形体猛地僵住，表面剧烈波动，那无数扭曲的符号和失败的记录疯狂闪烁，仿佛内部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下一秒，它没有爆炸，也没有退缩，而是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泡，发出一声沉闷的、类似叹息的杂音，整个结构开始从内部瓦解、崩散，化作最基础、无害的零散数据流，融入了周围的信息背景中。
威胁……解除了？
平台上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远处记忆洪流低沉的奔涌声。
苏晚晴脱力地靠在林墨身上，大口喘息，汗水几乎浸湿了她的衣领，脸上的裂痕因为刚才瞬间的爆发而显得有些发红，像是过载的电路。这一次，她眼中没有银光，只有纯粹的、人类极限透支后的疲惫与一丝心有余悸。
【逻辑污染集群……已消散。】终端意识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稳定的波动。【采用高权限指令进行强制结构分解……风险极高。成功概率原低于百分之七。】
“你……你怎么样？”林墨的声音有些干涩，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虚弱。
“……还好。”苏晚晴的声音微弱，但清晰，是她自己的声音，“它……它不是活物……更像是一个……设定好的陷阱。强行……拆掉它的‘核心逻辑’……就行了……”她顿了顿，补充道，“感觉……像拔掉了一个坏掉的……电源。”
林墨默然。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刚才那瞬间的精神对抗，其凶险程度绝不亚于一场肉搏。她找到了一种方式，一种粗暴但有效的方式，来应对这种信息层面的威胁。
就在这时，那团混乱数据消散的地方，一点微弱的光芒吸引了林墨的注意。那并非数据流，而是一个极其微小、结构异常复杂精致的银色符号，如同一个微缩的冠冕，又像是一颗抽象的眼睛，正缓缓漂浮着，散发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冰冷的秩序感。
和之前感应到的“观察者”信号，同源！但更加凝实！
“那是……？”林墨警惕地指着那个符号。
苏晚晴也看到了，她眉头蹙起，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和……本能的厌恶。“是……‘标记’。刚才那个混乱陷阱里……藏着这个东西。”
她尝试着，再次集中起所剩无几的精神力，这一次更加小心，如同用镊子般，用一丝微不可查的银光轻轻触碰那个银色符号。
符号微微一颤，没有抵抗，也没有激活，只是投射出一段极其短暂、残缺不全的信息流，映入两人的意识：
……一片绝对的虚无，没有星辰，没有物质，只有无法理解的几何结构在背景中若隐若现。一个淡漠的、非人的意识扫过这片虚无，留下一个冰冷的评定——
【试验场-734号扇区。文明演化路径：逻辑闭环缺陷。判定：无持续观测价值。标记：待回收。】
信息流戛然而止。那枚银色符号也随之闪烁了一下，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悄然湮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试验场……无价值……待回收……
这几个词语如同冰锥，刺入林墨的脑海。他瞬间联想到了人类文明面临的“收割”！难道……那些被“荆棘之星”毁灭的文明，在更早的、无法想象的古老年代，就已经被这种所谓的“观察者”打上了“无价值”的标签？！“档案馆”里埋葬的，不仅仅是文明的残骸，更是……某种冷酷实验的失败记录？
苏晚晴的身体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虚弱，还是因为那段信息中蕴含的冰冷意味。“它们……就是这样……看待‘我们’的？”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愤怒和悲哀。
林墨紧紧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他抬起头，望向记忆回廊那更加幽暗、仿佛隐藏着更多恐怖真相的深处。
微风已成，但他们面对的，是制造风暴的源头。
前路，似乎比想象中更加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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