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吴老虎的五千块钱，左向阳的农机修理合作社总算有了点模样。
他把那个被砸得稀巴烂的废弃仓库重新收拾了一遍，换了门窗，刷了墙，还特意在门口挂了块用红漆写着“瓦盆村农机修理合作社”的木牌子。字是他自己写的，笔画端正，一看就是练过的。
开张第一天，左向阳穿上了他那身旧军装，在门口放了一挂鞭炮。
“啪啪啪——”
鞭炮声在村子里回荡，惊起了一群麻雀。
来捧场的人不多，除了戚愣子这个憨憨，就是几个同样当过兵的复员兄弟。吴老虎倒是派了人过来，送了个红布条幅，上面写着“技术精湛，服务一流”八个大字。
“向阳哥，以后俺家的小四轮要是坏了，就来找你！”戚愣子憨憨地笑着，“俺爹说了，咱村里有了修理社，再也不用跑县城了！”
左向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只要是能修的，我一定给你修好。”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突突突”的声音，夹杂着女人的咒骂声。
“这破机器！早晚气死我！突突了半天，就是不走！”
大家都朝门外看去，只见车秀芝骑着一辆冒黑烟的摩托车，在门口停了下来。她今天穿了件花格子衬衫，头发用发卡别得整整齐齐，但脸上的表情很气恼。
车秀芝是村里少数几个会骑摩托车的女人，这辆破旧的五羊本田是她男人花大价钱从县城买回来的二手货，平时她用来跑镇上卖菜。
“哟，秀芝嫂子，车子出毛病了？”左向阳迎上去。
“可不是嘛！”车秀芝一肚子火，“早上还好好的，刚才突然就不走了，油门踩到底都没用！这要是误了集市，俺那一车菜不都烂在手里了？”
左向阳蹲下身，检查了一下摩托车。发动机确实在转，但车轮就是不动，而且还散发着一股焦糊味。
“嫂子，这是离合器烧了。”左向阳站起身，“不过不要紧，能修。”
“真的能修？要多长时间？”
“给我两个小时。”
“那太好了！”车秀芝松了口气，“向阳，你可帮了俺大忙了！修好了要多少钱？”
左向阳想了想：“成本价，二十块钱。”
车秀芝愣了一下。要知道，这车要是拉到县城去修，没有五六十块钱下不来。
“这……这么便宜？”
“开张第一天，交个朋友。”左向阳笑道，“以后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互相帮衬着点。”
车秀芝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连声道谢。
左向阳撸起袖子，开始干活。他动作麻利，不一会儿就把摩托车的外壳拆了下来，露出里面黑乎乎的发动机。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村里很少有人见过拆摩托车，大家都觉得新鲜。
“向阳这手艺，真不赖啊！”
“是啊，看着就专业！”
“以后咱们的农机有毛病，就不用跑县城了！”
正在大家议论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呵，修个破摩托车，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话的是郑小军，他叼着根烟，斜着眼看左向阳，一脸的不屑。
左向阳没理他，继续埋头干活。
“我说左向阳，”郑小军走近了些，“你这修理社，开得了几天啊？”
“怎么说？”
“村里有钱的都是我钱叔的朋友，没钱的修不起车。你说，你这生意能做多久？”郑小军阴阳怪气地说。
周围的人都听出了威胁的意思，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车秀芝有些担心：“向阳，要不……算了吧，俺还是拉到县城去修……”
“别急，嫂子。”左向阳放下手里的扳手，慢慢站起身，看着郑小军，“小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提醒你一声。”郑小军弹了弹烟灰，“有些人的钱，不是谁都敢赚的。”
左向阳走到他面前，两人距离不到半米。
“我赚的是技术钱，凭手艺吃饭，天经地义。至于谁的钱敢赚，谁的钱不敢赚，这个不用你操心。”
郑小军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但嘴上还是不服：“左向阳，你别以为当过兵就了不起。这村里，有的是你惹不起的人。”
“是吗？”左向阳忽然笑了，“那你告诉我，我惹不起谁？”
“你……”郑小军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汽车的声音。车门一开，吴老虎跳了下来。
“向阳，怎么样了？”吴老虎走过来，看到郑小军，眉头皱了皱，“小军，你在这里干什么？”
“没……没干什么，就是路过看看。”郑小军见到吴老虎，气焰明显弱了不少。
“路过？”赵铁蛋冷笑一声，“你路过到这里来找事？”
“哥，我没找事……”
“没找事就滚。”吴老虎不客气地说，“这里不欢迎你。”
郑小军脸上挂不住了，但又不敢发作，只好灰溜溜地走了。临走时还不忘放句狠话：“咱们走着瞧！”
“向阳，”吴老虎拍了拍左向阳的肩膀，“别理这种小人。有什么事，哥都支持你。”
其实按照年龄，老虎比向阳还小三岁。
“谢了，虎子哥。”
“谢什么？咱们是盟友。”吴老虎笑道，“对了，你这里缺不缺工具？厂里有些用不上的，可以借给你。”
“那太好了！我正愁工具不全呢。”
有了瓦器厂的支持，左向阳干起活来更有信心了。不到两个小时，摩托车就修好了。
“试试看。”左向阳对车秀芝说。
车秀芝坐上摩托车，踩了几下启动杆，“突突突”，发动机响了几声，然后平稳地转了起来。她轻轻拧动油门，车子立刻向前冲了出去。
“好了！真的好了！”车秀芝高兴得像个孩子，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向阳，你这手艺太棒了！比县城那些师傅还强！”
围观的人都鼓起掌来。
“向阳，收我二十块钱，俺心里过意不去。”车秀芝从兜里掏出钱，“这里是五十块，多的算是俺的一点心意。”
“说好了二十就二十，多的我不能要。做生意要讲信用。”
“那……那俺下次多介绍几个客户给你！”车秀芝收起钱，感激地说。
“那就谢谢嫂子了。”
看着车秀芝骑着修好的摩托车远去，左向阳心里很踏实。这是他的第一单生意，虽然赚得不多，但意义重大。
戚愣子憨憨地说：“向阳哥，俺觉得你这修理社肯定能办成！”
“但愿如此。”左向阳笑道。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钱麻子和他的那帮狗腿子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还有更多的挑战等着他。
夕阳西下，左向阳站在修理社门口，看着村子里袅袅升起的炊烟。远处，瓦器厂的烟囱也在冒着白烟，那是赵铁蛋他们在试烧新窑。
两个冒烟的地方，代表着瓦盆村的新希望。
一个烧制着泥土的梦想，一个修理着钢铁的现实。
夜幕降降临，左向阳关上了修理社的门。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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