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虎在河滩上，一个人，蹲到了后半夜。
他抽光了整整一包“红塔山”，直到车大灯都开始变得暗淡。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是愤怒？是失落？还是那茫然的空虚。
他掏出大哥大，想给苏文清发个传呼。但拨了一半又停住了。
苏文清根本没有传呼机。而且，他能说什么呢？
“我想你了？”
“回来吧？”
“我错了？”
这些话他说不出口。
他把大哥大扔在副驾驶座上，继续抽烟。
夜越来越深，河滩上的风也越来越冷。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薄夹克，但不觉得冷。心里的空虚比身体的寒冷更难忍受。
他发现，自己那些引以为傲的东西——钱，车，大哥大，和一身用不完的力气，在那个叫苏文清的“秀才”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回到家，天快亮了。他把自己扔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上眼，脑子里就全是苏文清。是他在集市上回头看他那一眼；那副局促不安的样子；是他在出租屋的煤炉火光下，对他说“你像火”时，那亮晶晶的眼睛。
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子里转。
他烦躁地坐起来，需要找点什么事情来做，来把脑子里那个清瘦的身影给赶出去。
就在这时，床头那个黑色的“砖头”，他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大哥大，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他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喂，是吴老板吗？”
“是我。”
“我是高岚。”
吴老虎愣了一下。
“高小姐？”
“看来吴老板贵人多忘事啊。”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我听我爸说，你最近生意做得很大，连给他回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她的话，听着是玩笑，但又带着敲打。
“哪里哪里，”吴老虎立刻换上了生意场上的热络语气，“这不是厂里忙嘛。高小姐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高岚顿了顿，然后说，“吴老板，下周我生日。晚上七点，红星饭店，我等你。”
吴老虎拿着电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本能地想拒绝。他现在心里乱成一团麻，根本没心情去应付这种“交易式”的约会。
但高岚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他的犹豫。
“怎么？”她问，“吴老板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爸吧？”
她直接把高副镇长抬了出来。
吴老虎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行。”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一定到。”
挂掉电话，他又开车，在镇上烦躁地转了一圈。
从那天起，吴老虎真的开始“忙”碌了起来。
他开始频繁地骑着他那辆招摇的“嘉陵125”，去镇上的卫生院门口“等下班”。
他会带着高岚，去兜风，去吃馆子，去“夜来香”那种他又爱又恨的地方。
给高岚买最时髦的衣服，最昂贵的化妆品，带她去县城最好的餐厅吃饭。
在别人看来，他们是一对很般配的情侣。一个是成功的商人，一个是高干部的女儿。
但只有吴老虎自己知道，他的心根本不在这里。
每次和高岚约会，他都觉得像在演戏。说着违心的话，做着违心的事，脸上带着虚假的笑容。
他努力地扮演着一个热情而又大方的“追求者”的角色。
高岚是个聪明的女孩，她应该能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但她没有戳破，因为她也在演戏。
她需要一个有钱有势的男朋友，来满足她的虚荣心和父亲的政治需求。
而他需要一个有背景的女朋友，来维持他的生意和社会地位。
这就是成人世界的游戏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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