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巴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朱佳佳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旭哥，这锁龙村到底在哪？导航都搜不到。”
宋旭嚼着口香糖，手机屏幕上是张泛黄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个小点。“放心，错不了。我收到封请柬，说我太爷爷在锁龙村留了套老宅，让我回去继承。”他晃了晃手里的烫金请柬，落款是“锁龙村村委会”，却没写具体人名。
后座的宋晓贝突然“啊”了一声，指着窗外的悬崖——那里挂着个稻草人，穿着蓝色的粗布衫，脖子上套着麻绳，在风中晃晃悠悠。“哥，那是什么？”
“吓唬鸟的吧，”金辉凑过去看，掏出手机拍照，“别说，还挺逼真。”
王宝军坐在最后排，闭着眼养神，手里摩挲着个龙头拐杖，杖头的龙眼是用红玛瑙嵌的，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诡异的光。“锁龙村有个规矩，外人进村前要先拜山神，不然会被‘龙’拖走。”
“龙？军叔您还信这个？”周甃挽着王卿炎的胳膊，白色的连衣裙在灰扑扑的车厢里格外显眼，“我奶奶就是锁龙村的，她从没说过有龙。”
“你奶奶叫什么？”王宝军突然睁开眼，眼神锐利如刀。
“周淑琴。”周甃的话刚说完，王宝军的拐杖“咚”地敲在地板上，车厢里的灯突然灭了。
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翻动行李。大宝和小宝吓得抱在一起，小宝哭着说：“我刚才摸到个冷冰冰的手……”
灯亮时，众人发现宋旭的请柬不见了，座位底下多了片蓝色的粗布，和悬崖上稻草人穿的一模一样。
中巴车在村口停下，司机扔下句“太阳落山前必须离开”，就一脚油门跑了，像是身后有恶鬼追赶。锁龙村的入口竖着块石碑，刻着“锁龙村”三个大字，旁边还有行小字：“龙醒之时，生人勿入”。
村子静得可怕，家家户户的门都关着，屋檐下挂着风干的动物骸骨，不知道是猪还是人的。周甃突然指着一间瓦房：“那是我奶奶家！”
瓦房的门没锁，推门进去，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堂屋里摆着张八仙桌，上面放着七个青花瓷碗，碗里盛着黑色的液体，表面结着层薄膜，像是放了很久。
“有人住？”朱佳佳拿起个碗，碗底刻着个“龙”字，“这字和石碑上的一样。”
西厢房传来“咔哒”一声，像是抽屉被拉开。金辉抄起门后的扁担：“妈的，管他是人是鬼，出来！”
厢房里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墙上挂着十几张黑白照片，都是穿蓝色粗布衫的男人，表情僵硬，眼神空洞。最中间的照片上，是个穿西装的年轻人，眉眼间竟和宋旭有七分像。
“这是我太爷爷！”宋旭指着照片，“请柬上说的老宅就是这儿！”
照片底下的抽屉里，放着本族谱，翻开的那页写着：“宋德昌，1920年生，1945年入赘锁龙村，妻，龙氏。”
“入赘？”朱佳佳皱眉，“锁龙村的男人都姓龙？”
王宝军突然拐杖一顿，指着族谱最后一页：“你们看这个。”上面用红笔写着：“1945年，龙氏一族献祭，宋德昌为祭品，换全村平安。”
“献祭？”周甃的脸色白了，“我奶奶说，1945年村里闹过瘟疫，死了很多人，难道和这个有关？”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人敲门。众人冲出去，只见门口跪着个穿蓝色粗布衫的老头，脸埋在土里，背驼得像座小山。
“你们是……宋先生的后人？”老头抬起头，脸上布满皱纹，右眼是个空洞的窟窿，只剩下浑浊的左眼，“我是村里的守墓人，姓龙。”
他说锁龙村的人都姓龙，当年瘟疫是因为“龙”发怒了，必须献祭一个外姓男人才能平息。宋德昌是自愿当祭品的，死后葬在村后的龙母庙。
“龙母庙？”宋旭追问，“我太爷爷的坟在那？”
老头点点头，突然抓住宋旭的手腕，指甲像鹰爪一样锋利：“今晚是龙抬头，龙母要醒了……你们不该来的。”
他的手背上，有块鳞片形状的胎记，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守墓人龙老头留他们住下，说晚上不安全，等天亮再去龙母庙。晚饭时，他端上来七碗黑色的粥，说这是“龙粥”，喝了能平安。
“这是什么做的？”朱佳佳舀了一勺，粥里浮着细小的鳞片，像是鱼鳞又像是……蛇鳞。
“山里的特产，”龙老头的左眼盯着周甃，“周小姐是淑琴的孙女吧？她小时候最爱喝我做的龙粥。”
周甃的手抖了一下，粥洒在地上，立刻冒出白烟，地上的青砖被腐蚀出一个个小坑。“这粥有毒！”
龙老头突然笑了，右眼的窟窿对着她：“不是毒，是龙涎，能让你们更‘干净’，适合当祭品。”
他猛地掀翻桌子，从怀里掏出把镰刀，刀身闪着寒光：“龙母饿了七十年，该喂饱她了！”
金辉反应快，一脚踹翻龙老头，拉着大宝小宝就往外跑。众人跟着冲出瓦房，只见村子里的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门口站着穿蓝色粗布衫的人，脸上都带着和龙老头一样的笑容，眼神空洞。
“他们不是人！”宋晓贝指着一个女人的脖子，那里有圈缝合的痕迹，像是被人把头缝上去的，“我刚才在照片上见过她！她早就死了！”
龙母庙在村后的半山腰，庙门是用整块巨石雕成的，刻着条盘旋的龙，龙眼是用红宝石做的，在月光下闪着诡异的光。庙门没锁，推门进去，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正中央的神龛上，供奉着个女人的雕像，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蛇尾，脸上带着微笑，眼神却冰冷如刀。雕像前的供桌上，摆着七个头骨，每个头骨的眼眶里都插着根蜡烛，其中一个头骨的牙齿上，挂着片蓝色的粗布——和悬崖上的稻草人一样。
“这是……龙母？”周甃的声音发颤，雕像的眉眼间，竟和她奶奶有几分相似。
神龛后面有个暗格，朱佳佳打开一看，里面放着本日记，是宋德昌的：
“1945年3月：我娶了龙秀，她是龙村长的女儿。村里人都很奇怪，他们的皮肤在月光下会变成鳞片。”
“1945年5月：瘟疫来了，死了很多人。龙秀告诉我，不是瘟疫，是龙母醒了，需要人献祭。祭品必须是外姓男人，还要有龙氏血脉的女人陪同。”
“1945年7月：龙秀怀了我的孩子，她哭着说孩子不能留，会被当成小龙母。我偷偷把她送走，自己留下来当祭品。”
“1945年8月：龙母不是神，是条巨蛇，被锁在庙后的山洞里。他们骗了我，献祭不是平息怒火，是给巨蛇喂食！”
日记的最后，画着一张地图，标注着庙后山洞的位置，还有一行字：“淑琴（周甃奶奶）是我的女儿，她身上有龙血，千万不能回锁龙村。”
“我奶奶是宋德昌的女儿？”周甃的脸色惨白，“她也是龙氏血脉？”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嘶嘶”的声音，像是巨蛇吐信。众人冲到庙后，只见山洞里爬出条水桶粗的巨蛇，鳞片在月光下闪着银光，头顶长着个肉瘤，像是没长成型的角。
巨蛇的嘴里叼着个东西，是金辉的工装外套，上面沾着血。不远处，金辉倒在地上，双腿被蛇尾缠住，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救我！”金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巨蛇一口咬碎了他的头。
“快跑！”宋旭拉着宋晓贝往山下跑，却被村里的人拦住，他们的皮肤在月光下变成了鳞片，手指变成了利爪。
大宝小宝吓得躲在石头后面，大宝被一个龙姓村民抓住，扔进了巨蛇的嘴里。小宝眼睁睁看着哥哥被吞噬，突然咯咯地笑起来：“龙母奶奶说，哥哥不乖……”
他的眼睛突然变得狭长，瞳孔也由圆形变成了一条竖线，就像巨蛇的眼睛一样，透露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众人惊恐地看着他，纷纷向后退缩。然而，他们已经无路可退，因为村民们正手持棍棒和农具，气势汹汹地逼他们回龙母庙。
在混乱中，宋晓贝的胳膊被一只锋利的爪子划伤了。她痛得尖叫起来，但更让她害怕的是，伤口处竟然迅速开始溃烂，并且长出了一层细小的鳞片。
“我被感染了！”宋晓贝哭着抓住宋旭的衣角，满脸恐惧地说道，“哥，杀了我吧，别让我变成怪物！”
宋旭紧紧咬着牙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怎么能忍心对自己的妹妹下手呢？但看着宋晓贝那痛苦的模样，他知道如果不这样做，她将会遭受更大的折磨。
终于，宋旭下定了决心。他颤抖着举起手中的石头，对着宋晓贝的头部狠狠地砸了下去。
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宋晓贝的身体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她的眼睛缓缓闭上，最后一丝清明也在那一瞬间消失了。
然而，就在她的目光即将完全黯淡之前，她的视线似乎落在了神龛上的雕像上。那座雕像仿佛有某种魔力，吸引着她的注意力。
在那一瞬间，宋晓贝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在看龙母雕像的蛇尾，”朱佳佳突然发现，雕像的蛇尾上有个伤口，像是被利器砍过，“日记里说，宋德昌当年用斧头砍伤了巨蛇，它才退回山洞。”
王卿炎在神龛后面找到把生锈的斧头，斧刃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这是太爷爷的斧头！”
巨蛇撞破庙门闯进来，肉瘤状的角对着周甃，像是认出了她的血脉。周甃突然不害怕了，走到巨蛇面前，伸出手：“妈妈说，我奶奶的手腕上有块鳞片胎记，和你一样。”
巨蛇的动作突然停了，蛇瞳里映出周甃的脸，竟露出一丝犹豫。
“它认出你了！”朱佳佳喊道，“它是你太奶奶龙秀！当年被当成祭品扔进山洞，和巨蛇融合了！”
龙老头突然冲过来，用镰刀砍向周甃：“她是新的龙母，必须献祭！”
王卿炎推开周甃，自己被镰刀砍中后背，鲜血喷涌而出。“甃甃，快跑！”他用尽最后力气将斧头扔给周甃，“砍它头上的肉瘤！”
周甃接住斧头，看着王卿炎倒在地上，又看了看巨蛇眼里的哀伤，终于举起斧头，狠狠砍向肉瘤。
巨蛇发出凄厉的惨叫，鳞片一片片脱落，露出底下龙秀的脸。她看着周甃，嘴里吐出人言：“孙女……终于……自由了……”
她的身体开始融化，变成一滩银色的液体，渗入地下。村里的龙姓村民发出惨叫，皮肤的鳞片脱落，露出底下腐烂的肌肉——他们早就死了，是靠龙秀的力量维持着躯壳。
龙老头的身体化作飞灰，临死前指着小宝：“他是……新的……”
小宝站在神龛前，手里拿着宋德昌的日记，笑得诡异：“太爷爷说，每代龙母都需要血脉传承，我是最合适的……”
他的身体开始变形，皮肤长出鳞片，双腿融合成蛇尾，变成了一条小蛇，钻进了山洞深处。
王卿炎的后背伤口感染，虽然没死，但神经被破坏，下半身彻底瘫痪。宋旭抱着宋晓贝的尸体，眼神空洞，嘴里反复念叨着：“都是我的错……不该来的……”
朱佳佳看着空荡荡的龙母庙，手里攥着半块鳞片，是周甃临走前塞给她的，上面刻着个“周”字。
周甃走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有人说看到她跟着一条小蛇钻进了山洞，有人说她跳下了悬崖。但朱佳佳知道，她没有疯，只是接受了自己的血脉，成为了新的守护者。
活下来的三个人里，宋旭疯了，王卿炎瘫痪了，只有朱佳佳，完好无损地站在阳光下，手里的鳞片在光线下闪着银光，像是某种契约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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