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加迪威龙低沉的引擎轰鸣声在盘山公路的尽头戛然而止。一块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刻着模糊符文的青灰色石碑挡住了去路,仿佛在宣告此路不通,又像是某种古老结界的界碑。
路明非将车稳稳地停在石碑前,拉上手刹。车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山风穿过草甸的簌簌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瀑布跌落山涧的微弱回响。
“打开远光灯。”诺诺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
路明非依言操作。刹那间,两道雪亮得如同实质光剑般的光束刺破浓重的夜色,不仅照亮了前方石碑上斑驳的苔藓,更笔直地射向遥远的、漆黑的天幕,同时也将整片平坦的山顶区域暴露在强光之下。
山顶地形出奇地平坦,仿佛被巨人一刀削平。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只有一片在晚秋时节略显枯黄的草甸,柔软地铺展开来。靠近山崖的一侧,一泓清泉正从一块巨大的岩石缝隙中汩汩涌出,汇聚成一小片清澈见底的山顶湖。湖水满溢之后,沿着陡峭的山壁流淌下去,形成一道在车灯映照下泛着雪白亮光的瀑布,那隐约的水声便是由此而来。
“没有星星诶。”诺诺舒展了一下身体,慵懒地靠在真皮靠背上,仰头望着被刚下过雨的乌云笼罩的、一片混沌的天空,语气里听不出是失望还是早有预料。
路明非心里默默吐槽:真是废话,这鬼天气能有星星才怪了。 其实早在开出校门、看到阴沉天色的时候,他就猜到这山顶大概率什么可看的都没有,除了冷风和荒草。
但为什么他还是屁颠屁颠地、冒着“龙族入侵”的警报和被处分的风险,当了这个司机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或许只是因为,提出这个要求的人是诺诺。
“好大只啊。”诺诺忽然又说,目光依旧望着窗外。
“什么好大只?有熊么?”路明非立刻警觉起来,探头探脑地四下张望,生怕从哪个草丛里窜出一头黑熊。他可还记得路旁那个“有熊出没”的警示牌。
“我是说很安静。”诺诺转过头,嘴角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不是你跟曼施坦因教授说,中文俚语里,‘大只’就是安静的意思吗?所以现在他上课的时候,总是不停地对学生们说,‘请大只,保持大只,再大只一些……’他觉得这样很风趣,说明他懂中文俚语,贴近学生。”
路明非:“……”
他默默地捂住了脸,感觉一阵无地自容。当初他只是一时兴起,胡乱编了个词忽悠那位对东方文化充满好奇、但又一知半解的曼施坦因教授,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他仿佛已经预见到,总有一天会有人(很可能是看他不顺眼的芬格尔之流)去告诉教授真相,而自己……还选了曼施坦因教授的《龙族炼金术概论》!天知道期末成绩会不会直接挂科!
“去泉水那边泡泡脚?”诺诺似乎没在意路明非内心的崩溃,提出了新的建议。
她说完,也不等路明非回应,就直接脱下那双折磨人的玛丽珍高跟鞋,只穿着袜子,利落地越过低矮的车门跳了出去,赤足踩在冰凉而柔软的草甸上。
路明非愣了一下,也赶紧解开安全带,跟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及膝的秋草,循着越来越清晰的哗哗水声,来到那片在车灯余光映照下、波光粼粼如同镀了一层银边的山顶泉湖旁。
诺诺选了一块平坦光滑的岩石坐下,一抬头,正好看见路明非站在旁边,眼神有些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她,尤其是她的脚。
“看什么?”诺诺挑眉,语气带着惯有的直接。
路明非老实地说了实话:“我在想……你是不是需要我转过身去,才能把袜子脱下来?”他记得女孩子好像挺在意这个。
诺诺对他做了个夸张的鬼脸,然后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一把看起来极其精巧、刀刃闪着寒光的剪刀。在路明非惊讶的目光中,她毫不在意地沿着脚踝处,“刺啦”两声,干脆利落地将那双昂贵的紫色丝袜剪开两道口子,然后像剥开糖纸一样,露出了里面白皙、线条优美的赤裸双足。
“很凉的,要有种!”诺诺挑衅似的看了路明非一眼,率先将双脚慢慢浸入清澈的泉水中。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但随即咬住嘴唇,强装镇定。
“作为一个曾经冬泳过长江的人,区区冷水泡脚又有何难?”路明非被激起了奇怪的胜负欲,也选了旁边一块石头坐下,手忙脚乱地脱掉鞋子和袜子,露出一双略显瘦削的脚。
两人对视一眼,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一起屏住呼吸,慢慢地将脚完全放进冰凉的泉水里。那股透彻心扉的寒冷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从每一个毛孔钻进皮肤里,然后沿着脊椎骨嗖嗖地往上蹿。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巨大的寒噤,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他们都死死地盯着对方的脸,像两个较劲的孩子,非要看看对方的脸上会出现什么痛苦或滑稽的表情变化,以此来判断谁更“有种”。
最终,他们两个都竭力忍住了想要尖叫跳起来的冲动,但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在同一侧微微抽搐了一下。
“你硬撑!”他们同时指着对方,异口同声地揭穿,随即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毫无形象的大笑声。笑声在山顶空旷的夜风中传得很远,惊起了附近草丛里几只栖息的小鸟。
笑过之后,诺诺抱着膝盖,看着水面泛起的涟漪:“泡一会儿就会暖起来,不过等热量散失,再泡又会冷。得在冷下去之前离开。”她顿了顿,侧头看路明非,“你真的冬泳过长江?”
“才怪,”路明非抱着胳膊,很没形象地哼唧,“我最怕冷了。寒风冻死我,明天就垒窝。”他缩了缩脖子,然后话锋一转,目光落在诺诺被山风吹拂的侧脸上,轻声问道:“今天是你生日吧?”
诺诺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意外。
路明非继续说道,语气平静,带着一丝了然的黯淡(他眼中的黄金瞳不知何时已彻底隐去,变回了普通的棕褐色):“安珀馆门口那辆皮卡运来的、多到能淹死人的红玫瑰花……总不能是凯撒给我和芬格尔那两个衰仔准备的吧?他其实根本没有邀请我,对吧?他只邀请了你。那封邮件,是你用他的名义发的?”
诺诺看着路明非那双在车灯逆光下显得有些朦胧、却又异常清澈的眼睛,沉默了几秒钟。不知怎么的,她突然伸出手,用力在路明非脑袋上一通乱揉,把他本来就不算整齐的头发挠成了更加狂放的鸡窝。
“你是我小弟欸!”她故作凶悍地说,试图用这种方式打破刚才那一瞬间有些微妙和低沉的气氛,“说了会罩你的!大姐头带小弟出来见见世面,需要理由吗?”
路明非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随即一股莫名的勇气(或者是刚才泡脚冻坏了脑子)涌了上来,他也伸出手,带着点恶作剧的意味,轻轻捏了捏诺诺带着婴儿肥、触感柔软的脸颊。
“喂!你……”诺诺显然没料到路明非敢“反击”,眼睛瞬间瞪圆了。
两人都因为这个过于亲昵(且逾矩)的动作僵住了一下。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风声和水声。路明非的手指还停留在诺诺温热的皮肤上,能感受到她细微的脉搏。
下一秒,诺诺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拍开他的手,脸上飞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或许是被气的),随即气急败坏地就要揍他:“路明非!你胆儿肥了啊!”
“等等!师姐!等等!”路明非连忙跳起来躲开,绕着岩石跑,嘴里飞快地喊道,“你相信超能力吗?”
“我信你个鬼!别跑!看我不揍扁你!”诺诺显然不吃这套,不依不饶地追着他。
情急之下,路明非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追来的诺诺,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地、清晰地、如同念诵一个古老而神秘的魔咒般喊出了那句话:
“Show me… the flowers…!”
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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