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娴除了闻到氮气味之外,没有闻到硫磺之类的刺鼻味道。沼塘淤泥里有氮氨味实属正常,那是枯枝败叶长年累娴,腐烂变臭的气味。安子娴的前身,出生在物质相对富足的八十年代,每当她浪费粮食的,爷爷奶奶和姑姑,就会给她叫困难史。她也从不敢浪费食物,也不曾为吃不饱饭而烦恼。今天她却为了填饱肚子而差点丧命。
安子玉怯阹的问:姐,那我们到底吃不吃泥鳅?她枯黄的头发有些零乱,腊黄的一张小脸上,一双紧张慌乱的眼睛,看了安子娴一眼,又飞快的移开了。安子娴第一次看清她的脸,不得不说,这家人的颜值还不错,都遗传到了父母的优点。
安子娴已经饿到嘴里直淌清口水,再不吃东西,她恐怕熬不过今晚。毒死和饿死都是残忍的死法,她情愿毒死,最起码缩短了体验死亡的过程。
她把安子玉垂在脸上的两缕头发,别在耳朵后,安子玉巴掌大的小脸,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容。安子娴的心里一暖,她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妹妹。
安子娴说:子玉,继续杀泥鳅。不吃我们就会饿死。子良,你去烧水。两个孩子都很听话。安子娴洗干净铁锅,倒了半铁锅水,盖上木头盖子。然后抱了一梱水芹菜,到沟边洗。
不是一把芹菜,确实是一梱,她现在太饥饿了,感觉这一梱水芹都不够她吃。她洗好菜回来,水还没烧开。便来到安子玉身边,帮她杀泥鳅。泥鳅外面有一层粘液,很难清理,安子玉宰杀了半天,也没清理出多少泥鳅。
安子娴到灶口用碗舀了一些草木泥,把泥鳅丢进灰里,粒液沾上草木灰,就不再腻滑,宰杀起来速度翻倍。安子玉露出欢快的笑容:姐,你可真聪明,怎么会想到这个好法子。安子娴不能说,前世看到过爷爷这么做的。
安子良兴奋的跑过来:姐,水烧干了。安子娴清洗好半盆泥鳅,来到灶台边,把泥鳅倒进滚烫的水中,盖上木盖子。
在老安家吃得是大锅饭,三房因为孩子多,安老太不让上桌,分饭到自己房里吃。他们家里除了几个吃饭的破碗,两个盛饭盛汤的陶罐,一把木勺子,一无所有。
随着锅里热气升腾,一股香气弥散开来,引得人馋涎欲滴,更加觉得饥肠辘辘。安子娴站在灶台边切水芹菜,她从没像现在一样渴望吃饭,她以前不爱吃的馒头,面条。现在一想起来都堪比龙肝凤髓。
烧饭做菜离不开调料,没有油盐酱醋,就算吃肉也没味道。可眼下她说连盐都有,隔壁尤大娘家已经送来了两碗杂面,她不好意思在去开口借盐。
安小小一直乖乖的陪在朱氏身边,她被食物的香味吸引了过来。她怯怯叫了声:三姐。小鼻子贪婪的吸着食物的香味,闭上眼睛说:好香啊。安子娴看到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披头散发,浑身又脏又破,跟路边小乞丐似的。
想必今天朱氏忙吵架,都没时间管她,这便是原主最小的妹妹安小小。因为脸蛋瘦小,一双眼睛特别大。安子娴说:子玉,带妹妹去洗洗干净,我们马上要吃饭了。
锅里的汤已经变白,安子娴已经等不及在熬煮,她的胃抽搐到绞痛。看到在一旁捂着肚子歇息的朱氏,她一定也是饿得眼冒金星。连忙放入水芹菜,烧开后,舀了一碗面粉调成面糊倒入锅中,水多面粉少,放入大锅中,犹如勾了一层薄芡。想要在舀一碗面煮进去,还是忍住了,她得为下一顿考虑。
再次把汤烧开,就可以吃了。这时候菜和泥鳅的清香到达了极点。每个人的眼中都有精光闪动,那是动物对食物的渴望。美中不足的是没有油,连盐都没有。安子娴看看这些老弱病残,在物资如此匮乏的当下还能活着,真是生命的奇迹。
安子山和尤阿牛正抬着竹子回家,安子玉忙喊:阿牛哥,子山,快来吃饭了。尤阿牛说他回家吃,无论安子山怎么挽留,他都没留下。灾荒年谁家弄到一口吃食都不易。
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碗,白色汤汁,黄色面糊,青色芹菜。越靠近香味越浓。每个人都禁不住吞咽口水。安子山说:姐,你煮什么好吃的?我和阿牛哥从楼上下来就闻到香味了。
安子娴抬头打量安子山,这是个十五岁的小少年,五官俊朗,身体偏瘦,皮肤微黑。但眼睛里黑白分明,藏着少年的不屈和斗志。
安子娴笑道:桌上的食物是用泥鳅做的,就是你们叫的泥虫。大家都认为它有毒,其实是误解了它。泥鳅是一种营养丰富,又鲜美可口的食物。大家若不相信,我先吃。我吃了没事,你们在吃。
安子娴端起碗,喝了一口汤,肠胃里一阵痉挛。倒不是泥鳅有毒。而是肠胃好久没有摄入蛋白质的一阵应激反应。她夹起一条泥鳅放入口中,在舌头上轻轻抿,然后吐出一根骨头来。
安小小说:姐,我也要吃。安小小被安子玉洗干净了,头发还扎成了两只小角角。安子娴前世为求子吃尽苦头,眼前的小萌娃,一下子就让她母亲泛滥。安子娴把安小小抱到桌子边,把一大碗菜糊糊放在她面前:这碗是小小的。安小小才四岁,她不知道什么叫泥虫不能吃,只知道美食当前,不能错过。
安子山也端起碗来道:我相信姐姐,姐说能吃就一定能吃。 他喝了一大口汤,一种从没有过的香甜,充满他所有的味蕾: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面。
安子娴放下碗:子玉,给爹抬一碗过去。安有禄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闻到饭菜香,不知咽了多少口水。他不在乎泥虫有毒没毒,做饱死鬼总比饿死鬼好。
安子玉来扶朱氏,朱氏被打,伤得很重。加上被人驱赶出来,心中惶恐不安,一下子就没有精神。拉着安子玉就哭:天塌下来了,天塌下来了,以后这日子怎么过?
安子玉安慰她:娘,先吃饭再说。在老安家我们三房也是挨打受饿的命,离开了也好,最起码没人打我们。朱氏说:我们没田没地,你爹腿断了。以后这一大家人喝西北风啊?安子玉说:听三姐的。现在的三姐和以前的那个三姐变得不一样了。
朱氏被安子玉扶到桌子边,看到桌上又稠又浓的菜糊糊,一阵阵香味让她不停吞口水,却瞪着安子娴骂:谁让你放那么多杂面,谁让你把菜糊糊煮得这么稠?你个败家子。
安子娴说:娘,大家都快饿死了,吃一顿饱饭有什么错?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想下一步该怎么办?安子山也劝:娘,先坐下吃饭吧。朱氏说:泥虫有毒,你想害死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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