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处长。
柳箐月握着手机，指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王处长，您好。”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平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柳总，关于贵公司产品目前在网络上引发的巨大舆论，我们已经注意到了。”王处长的语气公式化，严肃得不带一丝人情味。
“嗯，我知道。”
“考虑到目前严峻的社会舆论压力，以及公众对产品安全性的普遍疑虑，经过我们内部的慎重评估……”
王处长在这里停顿了一下。
电话里只剩下他轻微的呼吸声，在死寂的办公室里被无限放大。
悬在头顶的那把剑，终于落了下来。
“我们决定，双方此前达成的特种农产品供应合作项目，自即日起，‘暂缓执行’。”
暂缓执行。
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又重如泰山。
釜底抽薪！
这不仅仅是一笔大订单，这是官方的背书，是“箐月坊”品质的最高认证，是她撬动整个高端市场的核心基石。
现在，这块基石，被硬生生抽走了。
“王处长，我理解贵单位的顾虑。”
柳箐月的声音异常冷静，冷静到近乎冷漠。
“但是，我需要强调一点。我方提供的所有产品，都经过国家最权威机构，也就是秦振国秦老所在的生物资源研究所的严格检测，所有指标，均符合甚至远超安全标准。”
“网络上的言论，是纯粹的恶意诽谤和商业攻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柳总，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规定就是规定，程序就是程序。”王处长的声音里没有丝毫个人情绪，像一台精准运行的机器。
“在相关争议得到彻底澄清，产品安全性得到百分之百的公众信任之前，我们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
他的语气，没有留下任何转圜的余地。
官方机构，追求的是万无一失，是绝对的舆论安全。他们不可能为了一家企业，去承担哪怕一丝一毫的风险。
“我明白了。”
柳箐月没有再争辩，因为毫无意义。
“希望柳总能尽快妥善处理好此次危机，恢复市场信心。我们，也期待未来仍有合作的机会。”王处长公式化地结束了通话。
“多谢王处长。”
柳箐月挂断电话，将手机轻轻放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在寂静中，这声音格外刺耳。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看着手机黑下去的屏幕，屏幕里映出她毫无表情的脸。
办公室里，赵茜茜和几个新员工大气都不敢出，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她。
完了。
所有人的心里都冒出这两个字。
连官方这条最重要的路都被堵死了。
“箐月坊”，这次恐怕真的要凉透了。
柳箐月闭上眼。
再睁开时，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淬着能将人冻伤的冰。
这不是什么偶然的舆论失控。
这是一场策划周密、组织严明、环环相扣的精准绞杀。
时间点、攻击角度、扩散渠道、舆论引导……狠辣、专业，不留一丝余地。
她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直接拨通了秦哲的加密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
秦哲的声音依旧冷静，但柳箐月捕捉到了那一丝背景音中的杂乱，他似乎正在一个很忙碌的地方。
“王处长的电话，你收到了？”柳箐月开门见山，声音比窗外的初冬还要冷。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嗯，我们这边也刚得到消息。”秦哲的声音压得很低，“柳小姐，情况比我们最初预想的要复杂。”
“我知道。”柳箐月的声音没有波澜。
“初步调查，这次舆论背后，至少有三家顶级的专业水军公司在同时运作。而且，有几家平时跟你们行业八竿子打不着的财经、时政类自媒体大V，也异常统一地参与了进来。”
秦哲顿了顿，继续道：“我们的人正在深挖，但对方的反侦察能力很强，线上痕迹清理得非常干净，像是有专业人士指导。”
“是方文彬。”
柳箐月淡淡地吐出这个名字，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秦哲那边呼吸一滞。
“……你怎么知道？”
柳箐月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办公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笃，笃，笃。
【真实之眼】早已将一切看得分明，刘树松与方文彬之间那笔肮脏的金钱交易，清晰如昨。
与此同时，她意识海深处，那本虚无的【万界因果律账本】悄然浮现。
属于“方文彬”的那一页，原本只是泛着污浊的黑气，此刻，那黑光却比之前浓郁了数倍，粘稠得几乎要滴下墨来。
【仇恨债务加剧：方文彬。】
【新增事由：勾结多方势力，制造并扩大虚假负面舆论，动用规则外压力，意图彻底摧毁‘箐月坊’及柳箐月个人所有商业前景与社会声誉。】
很好。
新仇旧恨，今天可以一并清算了。
“我不仅知道是他，我还知道他这次下了血本，怕是把棺材本都掏出来了。”柳箐月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一条被我踩断了脊梁骨的狗，还妄想反咬一口，真是有趣。”
秦哲低沉地说道：“柳小姐，这次的对手，恐怕不止方文彬一个。他很可能只是被推到台前的棋子，或者……一个急于复仇的疯子，被人当枪使了。”
“他背后牵扯的利益方，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需要我们的人介入，帮你把这潭水彻底搅浑吗？”
“不用。”
柳箐月干脆利落地拒绝。
“信息，你可以继续提供给我。但台面上的反击，我自己来。”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平静。
“他们不是喜欢在阳光下表演吗？那我就把舞台搭得再大一点，灯光再亮一点，请全国的观众，都来看这场好戏。”
秦哲沉默了。
他能感觉到，电话那头的柳箐月，像一柄缓缓出鞘的绝世凶兵，锋芒毕露，寒气逼人。
“需要任何技术支持，随时开口。”最终，他只说了这一句。
“谢了。”
挂断电话，柳箐月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京城一贯灰蒙蒙的天空，压抑沉闷。
新办公室里，赵茜茜和几个员工依旧像被冻住了一样，惴惴不安地看着她的背影。
“姐……”赵茜茜的声音都在发颤，带着哭腔。
“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啊？要不……要不还是报警吧？”
柳箐月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绝望。
“哭什么。”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办公室的压抑气氛为之一振。
“去，把公司账上所有能动的钱，一分不留，全部调出来。”
赵茜茜和所有员工都愣住了。
调……调钱？这是要跑路了吗？
不等他们反应，柳箐月又看向另一名负责行政的员工，语气不容置疑：
“小李，立刻联系全京城最大的几家户外广告公司，我要租下三里屯、国贸和西单所有最显眼的电子广告牌，就现在，租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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