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站在雕花梨木屏风前,指尖悬在凤清羽皓腕上方半寸处,药香与宫粉的甜腻在鼻间交织。南国公主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金步摇随着她慵懒的呼吸轻颤,琉璃盏中琥珀色的酒液泛起细密涟漪。
苏医仙的手真是凉呢。凤清羽尾音拖得绵长,眼角那颗朱砂痣在烛火下流转着狐系特有的狡黠,听闻医仙能断人生死,不知本宫这脉象,可有什么蹊跷?
我的指腹终于落在她腕间寸关尺,三指如葱根般轻搭。脉象初触时温润平和,像山涧清溪缓缓流淌,可当指尖凝起内力探入寸脉,便觉一股阴寒之气顺着经脉逆行而上——那触感如此熟悉,仿佛是我自己血脉里奔腾的毒河,却又淬了更烈的锋芒。
公主脉象沉细而数,我收回手时,银镯与玉腕相击发出清越声响,兔系的温和笑意自然浮现在唇角,许是南国潮湿,有些气血不调。目光掠过她发髻间那支嵌着红宝石的凤钗,钗尖折射的冷光让我心头微凛。
凤清羽轻笑出声,纤手抚上鬓边凤钗:本宫自幼锦衣玉食,何来不调?倒是医仙你,脸色比琉璃盏还白。她突然倾身靠近,呵气如兰,听闻医仙游历北境时,曾中过蚀骨寒
烛火突然爆出灯花,我垂眸整理药箱的动作未停。那些被冰雪封存的记忆随着她的话语翻涌——五年前北境战场,我跪在雪地里为伤兵疗伤,一支淬毒的羽箭穿透帐篷,精准地扎进我心口。若非师父以毕生功力相救,此刻早已化作忘川河畔的一捧白骨。
公主说笑了。我取出三枚银针,在烛火上消毒时,针尖映出自己平静无波的脸,医者仁心,哪分什么国界。只是公主这症状,需用千年雪莲冰晶草方能见效。
凤清羽挑眉的瞬间,我已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这两种药材皆是北境特产,此刻向她索要,无异于将试探的棋子落在棋盘中央。
本宫这南国皇宫,怕是寻不出这些北地药材。她挥挥手,让侍立的宫女退下,殿内只剩下我们两人的呼吸声,不过医仙若能开出其他方子,本宫定当重谢。
我将银针收入锦盒,起身时衣袖拂过妆台上的螺钿妆奁,一枚绣着鸾鸟的丝帕悄然滑落。弯腰拾起的刹那,指尖准确触到妆奁底部的暗格机关——这是每个宫廷女子都会有的秘密角落,正如我袖中藏着的银针淬了见血封喉的牵机引。
药材之事容我再想想。我将丝帕递还时,指腹刻意摩挲过她的指尖,蛇系的冷静让我清晰捕捉到她脉搏骤然加速的震颤,只是公主近日最好莫用熏香,那东西与您体内寒气相冲。
凤清羽接过丝帕的手猛地收紧,绫罗被攥出深深褶皱。我垂眸看着地面青砖缝里渗出的幽蓝微光,那是寒磷粉遇热才会显现的痕迹,当年射穿我心口的羽箭上,就涂着这同一种毒药。
有劳医仙挂心。她重新躺回软榻,闭上眼睛不再看我,金步摇上的明珠却在微微颤抖,蛮牛,送苏医仙去偏殿歇息。
穿过抄手游廊时,廊下红灯笼在夜风里摇晃,将我的影子扯得忽长忽短。蛮牛沉默地跟在身后,熊系护卫特有的沉重脚步声在寂静宫道上格外清晰。我突然驻足转身,看着他腰间悬挂的青铜令牌:蛮护卫可知,公主殿里的熏香是何处所制?
蛮牛憨厚的脸上露出困惑,挠着头瓮声瓮气地回答:是上个月有个戴面具的书生送来的,说是西域贡品。他突然压低声音,宽厚的手掌在我面前比划,那人面具上有个影子图案,跟夜无影大人面具上的一模一样!
我望着远处凤清羽寝殿的雕花窗棂,那里依旧灯火通明。夜风卷起裙摆,药箱里的银针正在锦盒中轻轻嗡鸣,仿佛在呼应我加速的心跳。
三更梆子敲响时,我借着取药的名义再次来到凤清羽寝殿外。冷月心教我的随风步让脚步声轻如柳絮,檐角铁马发出的叮当声完美掩盖了开窗的响动。
妆奁暗格的机关比预想中简单,或许凤清羽从未想过会有人识破这个南国皇室通用的机关术。夹层里静静躺着个紫檀木匣,打开的瞬间,一张泛黄的药方飘落出来。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纸上,墨迹在夜色中泛着诡异的青黑。当归三钱、附子五钱、乌头一两...这些看似寻常的药材配伍在一起,正是蚀骨寒的解药秘方!而在药方末尾,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字烙印赫然在目,与夜无影青铜面具额头上的纹饰分毫不差。
匣底还压着半块虎符,断裂处的齿痕形状让我浑身血液几乎冻结——五年前我从心口拔出的毒箭上,就嵌着同样材质的虎符碎片。
殿外突然传来环佩叮当,我迅速将药方藏入袖中,翻身躲进雕花大床的幔帐后。凤清羽带着一身酒气走进来,脚步虚浮地扑到妆台前,颤抖着打开紫檀木匣。当看清里面空空如也时,她发出一声压抑的尖叫,金步摇狠狠砸在地上。
苏轻烟!她抓起银簪抵在自己颈间,狐系的狡黠荡然无存,只剩下绝望的疯狂,本宫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我从幔帐缝隙里看着她脖颈上暴起的青筋,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医者能救人,亦能杀人;能解毒,亦能制毒。轻烟,你要记住,最毒的药,往往裹着最甜的蜜。
夜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吹动药箱里那支淬毒的银针,月光下,针尖映出我冰冷的眼眸。原来这盘棋局上,我们都是棋子,而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弈者,早已布好了天罗地网。
喜欢九域雄皇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九域雄皇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