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挟着雪粒掠过望北城的城垛,凤清羽头上的赤金嵌宝凤钗凝结着细碎冰晶,狐裘斗篷下露出的石榴红宫装在城楼上划出一抹艳丽色彩。她素手轻抬,十二面青铜令牌在掌心排列成诡异星图,令牌碰撞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城外弥漫的毒瘴随之翻涌成灰紫色波涛。
“公主,萧烬主力已进入七绝阵眼。”贴身侍女手捧鎏金手炉,指尖微微颤抖,不敢直视城楼下那片惨不忍睹的景象。凤清羽斜倚在朱漆箭垛上,雕花描金绣鞋轻轻点着青砖。她凝视着萧烬的玄甲大军如被无形巨手驱赶的蚁群,原本整齐的阵型正被毒瘴撕裂成碎片,嘴角挂着的笑容比城楼上的寒冰更显冷峻:“本宫倒要看看,这位铁血帝王将如何凭他的狮心虎胆,在七情幻境中起舞。”
毒瘴中骤然响起震天的厮杀声。本该并肩作战的玄甲士兵此刻却自相残杀,狼系蛮族骑兵的战斧劈开昔日战友的胸膛,熊系步兵的重锤将同僚砸成肉泥。雷啸天的狼牙棒沾满同族鲜血,这位桀骜不驯的蛮族首领双眼赤红,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吼——他正与幻象中杀害兄长的仇敌殊死搏斗,全然未察觉脚下已堆起如山的尸骸。
“真是丑恶啊。”凤清羽轻抚着袖口金线绣成的凤凰尾羽,声音平静如水。十二年前那个雪夜,她也曾如此伫立在宫墙上,眼睁睁看着叛军将父王的首级挑在枪尖。那时她的手同样稳如泰山,甚至亲手为递毒酒的宫女插上了一朵腊梅。灰紫色的瘴气猛然激荡,如同墨池投入石子般汹涌翻腾。
凤清羽微眯凤眼,瞥见一抹素白身影正逆着人流在幻境中急速穿行。苏轻烟的羊脂玉药篓中飘出艾草与金银花的气息,在毒瘴中开辟出一条澄澈小径。兔系医仙正跪坐在尸骸之间,素手如蝴蝶穿花般翻飞,银针精准地刺入每个疯魔士兵的百会穴。“有点意思。”凤清羽指尖的凤钗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她认得那双眼眸,去年九域医典会上曾见过——当时苏轻烟为救治瘟疫患者,三日三夜未曾合眼,眼底血丝比她药篓里的朱砂更红,却执意将最后一枚解毒丹分给了濒死的乞丐。城楼下,苏轻烟正将昏迷的蛮族少年紧紧揽入怀中。少年脖颈上的狼牙项链沾满血污,却被她用绣着兰草的丝帕仔细擦拭干净。凤清羽忽地忆起自己八岁生辰时,母后也曾如此温柔地为她系上平安锁,那时她的眼眸亦如苏轻烟这般,清澈得能映照出整个御花园的春光。
“公主,是否需要……”侍女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凤清羽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刺痛让她恢复了清醒。她注视着苏轻烟将最后一颗清神丹塞进濒死士兵口中,那颗鸽子蛋大小的药丸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显然是用三百年份冰莲炼制的稀世珍宝。而她自己,上月才用同等分量的冰莲,为南国丞相炼制了催情媚药。
“无需如此。”凤清羽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城楼深处,十二面青铜令牌如流星般从她身后划过,没入阵眼。毒瘴愈发汹涌翻卷,但在那灰紫色迷雾中,一道极难察觉的缝隙悄然裂开,恰好容得下那道白色身影进出。城楼下的幻境里,萧烬的玄甲已被毒瘴侵蚀成暗紫色。这位狮系帝王拄着染血的长枪,半跪在地,眉心凝聚着如寒霜般的杀意。他目睹着年少时被追杀的雪夜,以及母亲倒在血泊中的惨状,却紧咬牙关,不肯闭目——方才幻境最浓烈之时,他分明瞥见一抹熟悉的白影,正提着药篓在阵中艰难前行。
“陛下!”蛮牛的吼声震散了部分瘴气,这位憨厚的护卫以身躯筑起肉盾,背后插着三支淬毒弩箭,玄铁盾牌上的裂痕如蛛网般迅速蔓延。萧烬猛然握紧长枪,狮系领袖的威压如雷霆般爆发。他见雷啸天提着战斧冲杀而来,狼系将军眼中燃烧着嗜血的火焰;远处,凌霜正与幻影激烈搏斗,银甲上的血渍如蛇般蜿蜒。最让他心神不宁的是,那道白色身影似被瘴气所困,正踉踉跄跄地向阵眼深处退去。
“全军听令!”萧烬的声音响彻毒瘴,带着无可撼动的帝王威压,“结狮心阵!”玄甲士兵们残存的斗志被这声怒喝激发,他们以兵器相互支撑,在遍地尸骨中筑起圆形阵垒。萧烬迈步越过同袍的尸首走向阵眼,长枪拖地,火星四溅,他的狮眸中映照着城楼上那道若隐若现的艳丽身影,以及毒瘴深处那道摇摇欲坠的白色身形。望北城头,凤清羽对着铜镜卸下钗环。侍女为她梳理发髻时,镜中映出的白发令二人同时沉默——昨夜还是青丝如瀑,今朝却已大半雪白。她轻抚着鬓角新生的白发,忽地忆起苏轻烟那始终澄澈的眼眸,嘴角泛起一抹比哭更难看的笑容。
铜镜之中,她的倒影与十二年前宫墙下的少女身影渐渐重叠。然而此刻,她眼中昔日的清澈已被权谋的毒瘴侵蚀殆尽,只余下狐族生灵最本真的狡黠与狠厉。唯有城楼下那抹白色身影,宛如一颗坠入墨池的明珠,固执地散发着微弱却顽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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