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字像一道闪电劈进林凡脑海，让他连着几晚都没睡踏实。前朝多少皇帝倒在这玩意儿上，这群人竟敢在宫里偷偷搞这个？他强压下立刻揭发的冲动，深知没有确凿证据，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推进——将流程再造从文书处理，扩展到具体事务。
他选定了光禄寺的宴席筹备作为第一个突破口。每逢节庆，光禄寺与司礼监、内府库、尚膳监等部门协调如同乱麻，效率低下，浪费惊人。林凡熬了几个通宵，结合之前的经验和《跨部门协作》知识，起草了一份《光禄寺重大宴席筹备协同流程细则》（Sop 2.0），旨在明确各方职责、时限和衔接节点。
准备好厚厚一叠文书，林凡通过钱公公，向相关几个监司的管事太监发出了的邀请。
这日晌午，司礼监那间最大的议事堂内，气氛微妙。光禄寺的掌印太监姓钱（与司礼监钱公公同姓不同人），胖得像尊弥勒佛，眯着眼睛，手里盘着俩核桃；内府库的管事还是那位老熟人，耷拉着眼皮，仿佛没睡醒；尚膳监派来的是副总管陈公公，他倒是面带笑容，但眼神里透着谨慎。此外，还有几位相关部门的副手，各自揣着手，冷眼旁观。
林凡站在主位旁，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的演示。他尽量用最浅显的语言，解释新流程如何通过宴席需求单物料申领闭环进度协同简报等环节，减少推诿，提升效率。
……如此一来，光禄寺提出需求，内府库按单备料，尚膳监依规领取，各司其职，环环相扣，既可避免重复申领浪费，也能确保宴席按时筹备……林凡讲得口干舌燥。
话音刚落，光禄寺的钱太监就地笑出了声，核桃盘得哗啦响：林典簿，您这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可咱们宫里办事，讲究的是个灵活变通，人情练达。您这一套一套的、，听着都头晕，岂不是要把人都捆死了？到时候哪位主子临时起意添个菜，咱是给你打报告呢，还是直接办啊？
内府库的管事也慢悠悠地开口，带着浓重的鼻音：就是。咱们内府库东西多，事更杂，哪能光盯着你光禄寺一家的单子？再说了，这按单备料，料要是暂时不齐，是你林典簿负责，还是咱家负责？
陈公公打圆场道：林典簿也是一片好心，想着把事情理顺……
理顺？钱太监打断他，胖手一挥，现在哪儿不顺了？这么多年，宫里的宴席不都办下来了？祖宗定下的规矩，自然有祖宗的道理！咱们做奴才的，把主子伺候高兴了才是正经，整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有什么用？
林凡耐着性子解释：钱公公，新流程正是为了更好、更快地伺候主子。减少不必要的耽搁和浪费，宴席品质才能更有保障……
保障？钱太监斜睨着他，林典簿，您才在宫里待了几天？咱家在光禄寺伺候了二十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按老法子办，出不了大错！您这新法子，万一哪个环节出了岔子，这责任，算谁的？
他一句话，直接戳中了要害——责任。旧规矩虽然效率低，但责任模糊，大家都有推诿的空间。新流程看似清晰，却也意味着责任明确，谁出了问题一目了然，这些老油子们自然不愿意。
会场顿时陷入了僵局。几个副手窃窃私语，显然也对新流程充满疑虑。陈公公面露难色，不再说话。内府库管事干脆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
林凡看着眼前这一张张或抵触、或漠然、或看好戏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他知道改革会遇阻，却没料到阻力如此直接和顽固，这些人甚至不愿意去理解新流程本身，就直接用和两座大山压了下来。
就在这时，议事堂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火者探头进来，恭敬地对林凡道：林典簿，王公公请您过去一趟。
众人皆是一愣。钱太监盘核桃的手停了下来，内府库管事也睁开了眼睛。
林凡心中一动，知道这可能是王振的介入，也可能是新的变数。他站起身，对众人拱了拱手：诸位公公，王公有召，在下先行告退。今日所议细则，还请各位斟酌。改日再议。
说完，他不再看那些神色各异的脸色，转身跟着小火者离开了议事堂。
他走后，议事堂内炸开了锅。
哼，搬出王公公来压咱们？钱太监愤愤不平。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内府库管事幽幽道。
陈公公叹了口气：都少说两句吧……
而此刻，林凡走在去见王振的路上，心情复杂。第一次流程再造的正式会议，可谓彻底失败，鸡同鸭讲。但他也明白，这件事，绝不会就此结束。王振在这个时候叫他，意味着什么？
是认为他操之过急，予以申饬？还是……会有别的转机？
他抬头看了看司礼监那威严的匾额，感觉这重重宫阙之内的暗流，比想象中更加汹涌。流程再造之路，注定布满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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