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林渊的马车已碾过中州青石道。
车帘掀开一线,他能闻到风中浮动的铜锈味——那是百万修士聚集的气息,连空气都被真元灼得发烫。
盟主,前面有辆青鸾车挡路。赤枭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刀柄与车辕相撞,发出细碎的金铁声。
林渊掀帘望去,只见朱漆车帘上绣着金丝云纹,正是天一门的标记。
车帘掀开,天一门少门主陈昭探出半张脸,腰间玉牌在晨光里晃得人眼晕:林盟主,我家老祖说您今日若得空,不妨去听雪阁小坐。他顿了顿,从袖中摸出个锦盒,这是百年朱果,补元丹的主药,不成敬意。
林渊望着那锦盒,九狱塔在识海轻颤。
三日前他吞服九狱融灵丹时,塔中残魂曾说因果狱将启,此刻陈昭递来的朱果,分明是条新的因果线。
他屈指一弹,锦盒轻飘飘飞回陈昭怀中:天一门的好意,林某心领了。
陈昭的笑意僵在脸上,青鸾车却已地退到道旁。
赤枭甩了个响鞭,马车继续前行。
林渊刚要放下车帘,余光瞥见街角阴影里闪过一道黑芒——是淬毒的追魂钉!
小心!赤枭暴喝一声,横刀劈落。
刀光与钉影相撞,火星溅在车帘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林渊探手接住最后一枚钉,指尖触到钉尾刻着的字,瞳孔微缩。
紫云宗的手段,倒是比十年前更下作了。他将追魂钉递给赤枭,去查查是谁派来的,活口留着。赤枭应了声,翻身上马追去,刀疤在风里绷成一条红线。
马车转入朱雀大街时,晨雾已散。
中州演武场的飞檐翘角刺破云层,门前两尊青铜巨猿雕塑怒目而视,爪下踩着碎裂的星辰——那是历代天骄斩落的敌人物件。
林渊刚下车,便有穿玄色劲装的侍者上前:林盟主,这边请。语气客气,却引着他往侧门走。
演武场正门前,玄冰宫的凌仙儿踩着祥云而来,裙裾扫过之处落了满地冰晶;万剑阁的方鸿舟骑着玉麒麟,腰间悬着十二柄本命剑,每柄剑都在嗡鸣。
侍者见了,立刻换了副笑脸迎上去。
瞧这寒酸样,九霄盟怕不是连件像样的法衣都置不起?
听说他从前是矿奴?
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让群魔认他做盟主。
几个世家子弟倚在朱漆柱旁,腰间的玉佩撞出清脆声响。
为首的是苍梧山庄的少庄主,金冠上的明珠随着他的冷笑轻颤:林盟主,我苍梧山庄有座矿脉,正缺个管账的,不如......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拦在林渊面前。
太虚真人的道袍无风自动,手中拂尘扫过,那少庄主的金冠落地。风无痕曾言,你非池中物。他转向林渊,目光如深潭,当年他在我观中喝了三个月的茶,每回都说有个小友,剑比我快
林渊心头一震。
风无痕是他在灵界结识的神秘人,曾在化神劫时替他挡过一道雷,此刻从太虚真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九狱塔的锁链突然发出蜂鸣。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还留着当日风无痕用剑指刻下的字,此刻正微微发烫。
今日便让诸位见识真正的剑道。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利剑劈开了嘈杂的人声。
演武场的钟鼓突然齐鸣,三长两短,是比试即将开始的信号。
林渊!
一道清冽的剑吟破空而来。
叶无尘踩着七朵青莲从演武台跃下,腰间的剑出鞘三寸,剑气割得林渊眉发微疼。
他着月白锦袍,发间系着银线束发带,嘴角带着惯有的讥诮:你不过仗着一群乌合之众称王称霸,今日若不退赛,休怪我出手无情!
林渊望着他腰间的剑——那是用三十位金丹修士的本命魂玉温养的凶器,剑身上还凝着未干的血珠。
他想起昨夜九狱塔幻象里,自己曾用同样的剑,斩落过一尊古神的头颅。
那就看谁的剑更快。他的目光扫过叶无尘颤抖的剑尖,扫过演武场四周密密麻麻的看台,最后落在场中竖立的九根玄铁桩上——那是第一轮淘汰赛的试剑桩,每根桩上都刻着二字。
钟声再次响起,这一回绵长悠远。
侍者捧着木牌过来,林渊接过时,指尖触到牌上刻的。
他抬头望向演武台,阳光正穿透云层,在天骄大会四个鎏金大字上镀了层血光。
叶无尘的冷笑还在耳边:九号桩?那是专给弃子留的位置。
林渊握紧木牌,能感觉到九狱塔的锁链在识海翻涌。
他想起幻象里那九扇刻着的青铜门,想起吞丹时看到的亿万神魔跪伏之景。
或许从他吞下九狱融灵丹的那一刻起,所谓天骄大会,不过是九狱试炼的第一重门。
演武场的鼓点骤然加急。
林渊迈出第一步时,脚下的青石板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细纹——那是他未刻意收敛的剑意。
看台上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望着那个穿青衫的身影,望着他腰间那柄连剑鞘都磨得发亮的铁剑。
第一轮淘汰赛的号旗已经升起。
而林渊的剑,还在鞘中。
演武场的铜锣被敲得震耳欲聋,九号试剑桩前,林渊的青衫在穿堂风里掀起一角。
他对面站着个玄衣修士,正是方才在侧门嘲笑九霄盟寒酸的苍梧山庄客卿,此刻握剑的手却在发抖——方才林渊仅仅抬了抬眼,他腰间的剑便地挣出半寸,像是被什么更凶的兽类盯上了。
开始!裁判的令旗刚挥下,玄衣修士便暴喝着刺出一剑。
这一剑走的是刚猛路子,剑风卷得桩前的红绸猎猎作响,却在离林渊三寸处突然顿住。
所有人只见一道青影掠过,那柄玄铁剑坠地,剑刃上多了道极细的划痕——正是林渊腰间铁剑的剑鞘磕出来的。
你...你为何不拔剑?玄衣修士喉结滚动,额角冷汗顺着下颌砸在青石板上。
林渊垂眸望着自己的剑鞘,指腹摩挲过磨得发亮的纹路:杀鸡,何须用牛刀。
看台上炸开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苍梧少庄主的金冠还未捡回,此刻正扒着栏杆嘶声喊:这是取巧!
他根本没出剑!话音未落,九号桩突然发出轰鸣——那根刻着的玄铁桩竟被林渊方才那记鞘磕震裂了,裂纹从桩底爬至桩顶,二字的字被劈成两半,碎屑簌簌落了满地。
天命可裂太虚真人抚掌大笑,拂尘在掌心拍出脆响。
他身旁的观赛长老们面面相觑,有人翻出往届试剑桩的记录:上回试剑桩开裂,还是三十年前万剑阁老祖宗结婴时......
叶无尘立在演武台最高处,月白锦袍被山风掀起,剑突然发出清吟。
他盯着林渊的背影,指节捏得泛白——方才那记鞘磕的角度,分明与他昨夜在《万剑真解》里看到的如出一辙,可那是需要元婴期修为才能领悟的剑理!
叶公子,该您了。侍者的声音让他回神。
叶无尘甩袖而下,十二柄本命剑在身后排成北斗状,每柄剑都缠着血丝——那是他用七名败将的精血温养的。
第一个对手刚举剑,他便轻笑一声:太慢。
十二道剑光如星坠,眨眼间割断了对手的剑穗、发带、腰间玉佩,最后齐刺向试剑桩。
玄铁桩上瞬间多出十二道剑痕,深浅一致,竟组成了朵青莲。
看台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有女修举着绣帕尖叫:万剑归宗!
叶公子是万剑归宗的传人!
林渊站在选手休息区,听着那阵喧哗,九狱塔在识海轻轻震颤。
他望着叶无尘被众人簇拥的背影,想起幻象里那柄染血的剑——原来所谓,不过是被更高处的手推上祭坛的祭品。
老大。赤枭的传音突然在耳边炸响,带着刀锋擦过皮革的锐响,演武场四角有阵旗,是封灵阵的引子。
我查过,阵眼在你座位下的青砖里。林渊垂眸看向脚边,青砖缝隙里果然嵌着半片刻着咒文的龟甲,颜色与周围砖缝浑然一体——若不是赤枭这双在矿洞摸爬滚打十年的眼睛,根本看不出破绽。
他屈指弹飞那片龟甲,龟甲撞在廊柱上碎成齑粉。
赤枭的声音又起:动手的是天一门的人,陈昭那小子刚才往后台去了。林渊望着演武场中央的青铜巨猿,巨猿爪下的星辰碎片突然闪了闪——那是他让赤枭埋下的九霄盟标记,此刻正随着封灵阵的启动泛起红光。
随他们布。林渊低声道,我倒要看看,他们想封谁的灵。
决赛前夜,九霄盟的临时密室里点着龙涎香。
林渊盘坐在蒲团上,九狱塔的虚影浮现在识海,第三层的青铜门正缓缓打开,锁链碰撞的声音像极了矿洞里的风。
囚徒,你已踏入命运漩涡。塔灵的声音比以往清晰,带着金属摩擦的刺响,这一战,不可败。林渊望着门后翻涌的黑雾,那里隐约能看见无数双眼睛——有苏清璃的,有风无痕的,有矿洞里被他斩杀的监工的。
我不需要赢。他开口时,密室的烛火突然爆起三寸高的蓝焰,我要让他们恐惧。
塔中锁链突然剧烈震动,第三层门后伸出一只骨手,指尖点在林渊眉心。
他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叶无尘的剑劈开虚空,陈昭在后台撕毁阵图时的惊恐,夜千影掀开面纱时的面容——那竟是苏清璃的眼睛。
记住。塔灵的声音混着无数人的低语,恐惧,才是最锋利的剑。
决赛当日的晨钟比往日更沉。
叶无尘站在后台,剑在剑匣里发出呜咽。
他望着镜中自己的脸,忽然发现眼角多了道红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的,却不疼。
该上场了。侍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叶无尘握紧的剑柄,剑匣地裂开道缝,露出半截漆黑的剑身。
那剑身映出他扭曲的倒影,竟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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