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被薄云遮掩,只透下些许惨淡的清辉,勉强照亮城郊通往废弃粮仓的崎岖小路。夜风穿过枯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更添几分阴森。
凌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前面,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既有即将复仇的快意,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她不时回头,看向身后那群沉默跟随的黑影——那是赵珩派出的心腹侍卫,个个气息沉凝,眼神锐利,显然都是好手。赵珩本人并未亲至,但这更让凌雪感到不安,仿佛自己只是他抛出去探路的石子。
“就在前面,那片林子后面就是。”凌雪指着前方黑黢黢的轮廓,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
为首的侍卫头领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打了个手势,队伍的速度加快了几分。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众人头顶的树梢阴影间,一道小巧灵活的白影正悄无声息地缀着,如同月夜下的幽灵,正是奉凌霜之命前来监视的雪狸。它那双在黑暗中泛着微光的眼睛,将下方的一切尽收眼底。
与此同时,易府之内。
凌霜并未入睡,她盘膝坐在榻上,看似在调息,心神却与那缕依附在凌雪身上的妖力标记紧密相连。通过这标记,她不仅能模糊感知凌雪的位置和大致情绪,当凌雪心神剧烈波动时,甚至能捕捉到一些零碎的、充满强烈情绪的画面或词语。
起初,传来的只有凌雪压抑的兴奋和深入骨髓的恨意。但当她感知到凌雪等人停下,似乎到达了目的地时,一股强烈的、属于赵珩的阴冷意志再次隐约传来,伴随着凌雪脑海中闪过的“军粮”、“交易”等碎片。
凌霜猛地睁开眼。
赵珩果然出手了,目标正是凌震山私藏的军粮!这笔军粮若落入赵珩手中,无论他是用以扩充私兵还是另作他图,都是极大的隐患。
然而,就在她思索之际,通过妖力标记传来的凌雪的情绪,陡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废弃粮仓前,凌雪看着侍卫们熟练地撬开生锈的铁锁,涌入仓内。很快,里面传来了低低的惊呼声。借着火折子的光芒,可以看到仓内堆积如山的麻袋,正是凌震山苦心隐藏的那批军粮。
“殿下果然神机妙算,此女所言非虚。”侍卫头领检查过粮袋,沉声对空气说道,仿佛赵珩就在眼前。
凌雪心中一松,迫不及待地上前,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头领大人,军粮已找到,那……殿下答应我的事……”
侍卫头领转过身,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他盯着凌雪,眼中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冰冷的杀意。
“殿下还吩咐了一件事。”他缓缓开口,声音如同钝刀摩擦,“此事关系重大,不容半点泄露。”
凌雪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明白了,彻底明白了!赵珩从未想过留她活口,从她说出军粮位置的那一刻起,她在赵珩眼中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不……你们不能!”凌雪惊恐地后退,声音尖利,“我帮了殿下!我……”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那侍卫头领已经抽出了腰间的佩刀,雪亮的刀锋在黑暗中反射出冰冷的光。其他侍卫也默不作声地围了上来,封住了她所有退路。
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想起父亲的无情巴掌,想起母亲的疯癫,想起凌霜那冷漠的眼神,最后定格在赵珩那看似温和实则残酷的脸上。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复仇的利器,却不过是主动跳入了别人设好的死局。
“赵珩!你不得好死——!”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最后的诅咒。
然而,预期的刀锋并未落下。
“吱——!”
一声尖锐的嘶鸣划破夜空,一道白影快如闪电,猛地从高处扑下,精准地撞在侍卫头领持刀的手腕上!
“啊!”侍卫头领吃痛,手腕一麻,钢刀险些脱手。他惊怒交加地望去,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兽正弓着身子,龇着牙,挡在了瘫软在地的凌雪面前,那双异色的瞳孔在黑暗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是那妖女的灵宠!”有侍卫认出了雪狸,惊呼道。
雪狸的出现,如同在平静的死水中投下巨石。侍卫头领眼神一厉:“连它一起杀了!”
更多的侍卫扑了上来。雪狸身形虽小,却异常灵活,周身泛起淡淡的妖力波动,利爪挥舞间,竟逼得几名侍卫一时无法近身。但它终究寡不敌众,护住一个毫无战力的凌雪更是吃力,很快身上就添了几道血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以活人鲜血滋养邪祟,赵珩的手段,还是这般下作。”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仿佛就在耳边。众人骇然回头,只见粮仓入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窈窕的身影。一袭素衣,面容清绝,不是凌霜又是谁?
她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唯有那双眸子,亮得惊人,里面没有丝毫情绪,只有一片冰封的湖面。
“凌霜!”凌雪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滚爬爬地想要躲到她身后,却被凌霜一个淡漠的眼神定在原地。
侍卫头领心头巨震,他根本没察觉到凌霜是何时出现的!但他反应极快,深知此女诡异,绝不能留:“杀了她!”
侍卫们舍弃雪狸和凌雪,悍不畏死地冲向凌霜。
凌霜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她只是抬起了手,指尖微弹。
“嗡——!”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波纹荡漾开来。冲在最前面的几名侍卫,只觉得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脚下的土地骤然裂开,数根缠绕着赤红火焰的藤蔓破土而出,如同灵蛇般瞬间缠上了他们的身体!
“啊——!”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那火焰藤蔓不仅坚韧无比,其上附着的灼热妖力更是直接灼烧他们的经脉,让他们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其他侍卫被这诡异的一幕骇得脚步一滞。
凌霜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了那堆军粮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粮堆阴影里,几个若隐若现、散发着不祥邪气的黑色符箓上。那是赵珩布置的后手,一旦军粮被运走或触动,这些符箓便会引爆,或是召唤来更麻烦的东西,同时也能完美嫁祸,将看守粮仓的凌雪和可能出现的探查者灭口。
“雕虫小技。”凌霜冷哼一声,指尖轻点。一缕极其凝练的彩色火焰激射而出,精准地落在那些符箓上。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几道符箓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悄无声息地化作缕缕青烟,消散无踪。
净化了邪祟符箓,凌霜才将目光重新投向那群侍卫。她无意多造杀孽,但也不能放任他们回去报信。她袖袍一挥,更强大的妖力席卷而出,如同无形的重锤,将剩余侍卫尽数震晕在地。
现场顿时只剩下凌霜、雪狸,以及瘫在地上、目瞪口呆的凌雪。
雪狸蹿回凌霜脚边,亲昵地蹭了蹭,邀功似的“吱吱”叫着。凌霜俯身,轻轻拂过它受伤的背部,一丝温和的妖力渡过去,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凌雪怔怔地看着这一切,看着凌霜那轻描淡写间掌控全局的力量,看着她对雪狸流露出的那丝罕见的温柔,再想到自己方才的狼狈与绝望,巨大的落差让她心中五味杂陈,羞愧、恐惧、后悔……最终都化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
凌霜处理完雪狸的伤,这才看向凌雪,眼神依旧淡漠:“现在,可以说了。赵珩除了让你带路,还让你做什么?他……提到了‘寒渊’?”
凌雪浑身一颤,仿佛“寒渊”这两个字有着莫名的魔力。她抬起头,看着凌霜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嘴唇哆嗦着,终于崩溃地哭出声来: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柳氏和凌震山都骗了我,赵珩也骗了我!他只想利用我,然后杀我灭口!”
她涕泪横流,断断续续地诉说:“他……他是想查你的身份!他好像很确定你跟普通人不一样……他,他还说……”
凌雪努力回忆着赵珩当时那看似随意,实则意味深长的话语。
“他说……‘寒渊的秘密,不该由一个女人来继承’……”
凌霜瞳孔骤然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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