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堂上的老糊涂
北宋至道三年的暮春,汴梁城柳絮纷飞。金銮殿上,宰相吕端穿着洗得发白的紫袍,正眯着眼听户部尚书报账。他腰间的金鱼袋歪向一侧,像只打盹的老猫,惹得年轻谏官们交头接耳——谁不知道这位吕大人是出了名的糊涂虫?
吕相,这西北军费......枢密使寇准故意提高嗓门。吕端慢悠悠抬头,稀疏的胡须上沾着片柳絮,惹得宋太宗赵光义都忍不住轻笑:吕爱卿,又被春风吹糊涂了?
殿上响起一片低笑。吕端却拍拍袖子,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奏疏:陛下,臣算过了,若按去年的损耗率,今年粮草需多备三成。他展开图纸,上面用朱砂标着几个红点,灵州城防单薄,臣已让曹玮将军加固城墙。
寇准挑眉:吕相何时懂兵法了?吕端摸摸胡须:不懂兵法,却懂粮食会生虫,城墙会漏风。满殿哄笑中,只有太宗盯着图纸上的红点,眼神渐渐凝重——那正是党项人最近活动的区域。
退朝后,吕端在廊下遇见王继恩。这位内侍省都知正捧着鎏金香炉,香灰落在他崭新的绯色官服上。吕相慢行。王继恩皮笑肉不笑,听说您昨天把枢密院的文书错当茶盏垫了?
年纪大了,眼神不济。吕端弯腰捡起王继恩袖口掉落的玉佩,那是块雕着龙纹的羊脂玉,王大人这玉佩......
不过是寻常玩意。王继恩一把夺过玉佩,匆匆离去。吕端望着他的背影,手指摩挲着袖中刚收到的密报——上面写着王继恩私会李昌龄。春风卷起地上的奏章残片,其中二字格外醒目。
二、御榻前的糊涂话
入夏之后,太宗病情加重。吕端每日进宫侍疾,总见王继恩在寝宫外徘徊,身后跟着几个面色阴沉的宦官。有次他故意在廊下摔了一跤,怀中的《贞观政要》掉在王继恩脚边,书页正翻开在君舟民水那篇。
吕相这是要给谁看?王继恩冷笑着踢开书。吕端爬起来拍拍灰:给眼睛不好的人看。说着一瘸一拐地进了寝宫,身后传来王继恩的嗤笑。
七月初十,太宗忽然宣吕端入内。皇帝靠在龙榻上,手指着案头的传位诏书,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吕端慌忙递上参汤,却见诏书边缘有被水渍晕开的痕迹——显然有人试图打开过。
朕若不测......太宗抓住吕端的手,掌心全是冷汗,太子可托付否?
吕端忽然跪下,额头碰着青砖:陛下还记得淳化三年,臣在蔡州断的那桩粮案吗?当时人人说臣糊涂,直到查出贪腐三十万石,才知道臣不是糊涂,是在等鱼浮出水面。
太宗愣了愣,忽然大笑,震得帐幔上的金龙纹晃晃悠悠:原来你这老糊涂,心里跟明镜似的!话音未落,窗外惊雷炸响,雨水噼里啪啦砸在琉璃瓦上,恰如吕端此刻激荡的内心。
三、锁在书房的阴谋
七月癸巳,太宗驾崩。王继恩第一时间赶到中书省,却见吕端正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磨墨。
吕相,皇后有旨,召你商议大事。王继恩扬起下巴,身后的宦官们手里隐隐露出刀柄。
稍等,臣在写祭文。吕端头也不抬,狼毫在宣纸上落下大行皇帝四字,墨迹却忽然晕开——他故意用了新研的胶重之墨。王继恩凑近想看究竟,却闻见一股淡淡的桂花香——这是吕端书房特有的香篆,他记得明德皇后最讨厌这味道。
劳烦王大人帮个忙。吕端忽然起身,先帝曾赐臣一幅《兰亭序》摹本,臣记得锁在东厢房书柜第三层,麻烦取来看看。
王继恩皱皱眉,他知道吕端素日节俭,哪来的珍贵墨宝?但转念一想,这老糊涂说不定真藏了宝贝,将来献给皇后也是大功一件。于是带着两个宦官进了东厢房,却见书柜里只有几捆旧文书,最底下果然压着个檀木盒。
盒子打开的瞬间,王继恩瞳孔骤缩——里面哪是什么《兰亭序》,分明是张皱巴巴的诏书,抬头赫然写着立太子恒为皇帝!他刚要转身,却听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关上,接着传来铁锁扣上的声响。
吕端!你敢!王继恩撞着房门,却听见外面传来吕端慢悠悠的声音:王大人不是要看宝贝吗?慢慢看,臣先去见皇后了。
四、金銮殿上的真宰相
雨幕中的大内皇宫,明德皇后正对着铜镜插簪。她听见脚步声,头也不回:吕爱卿,先帝骤崩,太子年幼......
皇后陛下,吕端的声音带着少见的冷硬,先帝遗诏在此,太子早已成年,正当继位。他展开诏书,上面淳化五年的玉玺印泥还透着湿气,显然是太宗临终前紧急加盖的。
皇后猛地转身,却见吕端身后站着全副武装的禁军统领,甲胄上的水珠正沿着护心镜往下淌。她下意识后退半步,袖口的金镶玉手镯落地:你......你何时......
当王继恩私藏兵器于万岁殿时,当李昌龄调走皇城司宿卫时,当您让人修改先帝病历之时。吕端每说一句,便上前一步,陛下以为臣糊涂,却不知臣这三个月,每日在皇城司核对禁军布防图,在御史台查阅宫人出入记录,在枢密院重算西北军费......
殿外忽然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声——太子赵恒已在吕端安排下提前登基。明德皇后跌坐在凤椅上,望着吕端紫袍上沾着的雨水,忽然想起先帝曾说过的话:吕端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
五、糊涂背后的真智慧
新皇登基大典那日,吕端站在宰相位上,看着台阶下脸色铁青的王继恩,忽然想起三十年前在蔡州的那个雪夜。当时他故意纵容贪腐分子嚣张半年,直到他们私分的粮食堆成山,才带着衙役突然查抄,人赃并获。
吕相,您早就知道他们的阴谋?寇准凑过来,眼神里满是敬佩。
不是知道,是等他们露出尾巴。吕端望着殿前飞舞的彩旗,就像钓鱼,鱼没咬钩时,你得耐着性子放线。等它吃得肚子滚圆,想跑都跑不了。
秋风起时,吕端告老还乡。汴梁百姓夹道相送,却见这位糊涂宰相的马车里,除了几箱旧书,竟还有半筐未写完的奏疏。有人看见他在城门口把皇帝赐的黄金分给了乞丐,自己只留了把掉漆的竹扇,扇面上写着大巧若拙四个隶书。
多年后,当赵恒在太清楼翻看先帝旧档时,忽然在吕端的密奏里发现一行小字: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窗外的梧桐叶正簌簌落下,他忽然明白,这位老宰相的,原是比权谋更高明的智慧——就像黄河之水,平时看着浑浊缓慢,却在关键处能冲决一切阻碍,奔涌向前。
雪落汴梁时,有人在相国寺看见拄着拐杖的吕端。他正对着放生池微笑,池子里的锦鲤听见人声,纷纷游过来抢食。旁边的小沙弥问:施主可是吕相?他摆摆手:我只是个看鱼的老头。话音刚落,一条红鲤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闪着金光,恰似他当年锁门时,眼中闪过的那道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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