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赶考路上的青石板
大明成化年间的暮春,细雨如丝,把进京赶考的青石板路浇得发亮。书生陈仲文背着半旧的书箱,鞋尖踢着路边的青苔,心里像揣了块湿漉漉的棉絮。他第三次参加会试,盘缠剩得不多,投宿的“悦来客栈”屋檐下,还滴着水珠子,像谁在没完没了地叹气。
客栈门环上的铜绿被雨水泡得发软,陈仲文推门而入时,大堂里飘着米粥的香气。掌柜王老头正在柜台后拨弄算盘,见他进来,随手递过一块温热的粗布帕子:“陈公子,先擦擦脸,这雨下得邪乎,怕是要把人的心都泡胀了。”
陈仲文接过帕子,指尖触到布角绣着的“悦来”二字,针脚歪歪扭扭,像是出自孩童之手。他想起家中卧病的老母亲,临行前她也是用这样的帕子给他包了六个炊饼,如今帕子还在书箱底层,饼却早被啃得只剩碎屑。
第一章:三更梦里的怪景象
掌灯时分,陈仲文对着烛火温书,眼皮却重得像坠了铅。恍惚间,他梦见自己站在光秃秃的墙头上,手里攥着把高粱种,坑坑洼洼的土墙怎么也刨不出坑,好不容易撒下种,苗儿却朝着墙缝里钻。正着急时,天突然下起瓢泼大雨,他戴着斗笠,却鬼使神差又撑开了油纸伞,雨点儿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斗笠檐上的水珠子直往脖子里灌……
“怪梦!真是怪梦!”陈仲文猛地惊醒,冷汗浸湿了衬袍。他掐指一算:墙头上种高粱,那不是“白费力气”吗?戴斗笠还打伞,妥妥的“多此一举”!想起前两次落榜的经历,他越琢磨越觉得这梦是凶兆,仿佛看见会试的榜单上,自己的名字又排在孙山之后。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得窗棂“啪啪”响。陈仲文把《论语》往桌上一推,书页里飘出去年抄的备考笔记,墨迹被潮气洇得模糊。“罢了罢了,”他喃喃自语,“三考不中,怕是命中注定与仕途无缘。”说着就开始收拾包袱,墨锭、砚台、未写完的文稿,一股脑塞进书箱,连桌上没喝完的凉茶都忘了喝。
第二章:店小二的热毛巾
天蒙蒙亮时,陈仲文背着书箱往楼下走,木头楼梯“吱呀”声在空荡的大堂里格外清晰。王老头正蹲在灶门前生火,见他行色匆匆,抹了把手上的灰站起来:“陈公子,这就要走?离会试还有三天呢!”
陈仲文苦着脸,把梦里的事说了一遍。王老头听完,却“噗嗤”笑出声,随手从蒸笼里捏了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递给他:“公子您这梦,怕不是老天爷给您送喜呢!”
“喜从何来?”陈仲文咬了口包子,烫得直呵气。
“您想啊,”王老头搓着手,眼睛笑得眯成缝,“墙头种高粱,那叫‘高种’!‘高种’不就是‘高中’的谐音吗?”他又指了指门外的雨幕,“戴斗笠打伞,那是‘双保险’啊!说明您这次赶考是‘稳上加稳’,保准能中!”
陈仲文愣住了,手里的包子突然不烫了。他挠着头,把王老头的话在心里翻来覆去琢磨:“好像……有点道理?”
“啥叫有点道理!”王老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开了三十年客栈,送走过多少举子,就没见过哪个做吉梦的落榜!您啊,赶紧回房温书去,我让后厨给您炖只老母鸡补补脑子!”
第三章:灶膛里的火星子
被王老头这么一点拨,陈仲文心里那点阴霾像被风吹散的烟。他回到房间,重新铺开文稿,却发现砚台里的墨汁结了层薄冰。正想生火融墨,王老头端着铜脚炉进来了:“公子,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烤烤手再写。”
“掌柜的,您说这梦……”陈仲文还是有些犹豫。
“嗨!”王老头往炉子里添了把炭,火星子“噼啪”乱溅,“我给您讲个真事:前年有个李举子,考前梦见自己掉粪坑里了,吓得要跳河,我跟他说‘这是“及第”(及地)啊!’后来人家真中了探花!”
陈仲文被逗得哈哈大笑,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他拿起狼毫笔,蘸饱了墨,在泛黄的宣纸上写下第一行字:“大学之道,在明明德……”烛光下,他的影子映在墙上,笔尖走得又稳又快,仿佛那墙头的高粱苗,正顺着墙缝往上钻。
第四章:贡院里的号舍风
会试那天,雨过天晴。陈仲文跟着人流走进贡院,一排排号舍像蜂箱似的整齐排列,每个号舍门口挂着考生的姓名牌。他找到自己的号舍,刚坐下就打了个喷嚏——昨夜温书到三更,不小心着了凉。
“完了完了,”他心里咯噔一下,“关键时刻感冒,怕是要坏事。”正懊恼时,隔壁号舍的考生递来一包姜片:“陈兄,喝口姜汤驱驱寒,我娘给我备了两包呢!”
陈仲文道了谢,把姜片泡在水壶里。热气氤氲中,他忽然想起王老头的话:“戴斗笠打伞,稳上加稳……”是啊,就算有点小意外,说不定也是“好事多磨”呢?他定了定神,展开试卷,题目是“论君子和而不同”,正好是他考前重点复习过的内容。
第五章:皇榜上的朱砂印
放榜那天,贡院外墙被挤得水泄不通。陈仲文踮着脚往高处看,密密麻麻的名字里,“陈仲文”三个字赫然排在第二——榜眼!他揉了揉眼睛,怕自己看错,直到旁边的考生拍着他的背大喊“陈榜眼”,才确信这不是梦。
他一路狂奔回悦来客栈,王老头正站在门口晒被子,见他跑得满脸通红,故意板起脸:“哟,这是落榜了回来取行李?”
“掌柜的!”陈仲文喘着气,从袖袋里掏出报喜的红帖,“中了!真中了榜眼!”
王老头接过红帖,眯着眼看了半天,突然把被子往地上一扔,拉着陈仲文往屋里走:“快!把您那墙头高粱的梦再给我说说!我得记下来,以后好跟客人吹牛!”
俩人坐在堂屋里,王老头烫了壶老酒,陈仲文把中榜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到感冒时喝姜汤,王老头一拍大腿:“你看!我就说嘛,老天爷早给你备好了‘双保险’——梦里的斗笠伞,现实的姜汤水!”
尾声:青石板上的两种脚印
后来陈仲文去吏部报到前,特意绕路回了趟悦来客栈。他给王老头带了两匹杭绸,王老头却指着墙上新挂的匾额笑:“陈大人,您瞧我这匾额,还是按您教的写法题的呢!”
匾额上写着“心明见喜”四个大字,笔锋里透着股子豁达。陈仲文摸着匾额上的木纹,想起赶考路上的那场雨,想起墙头上的高粱梦。其实梦还是那个梦,只是看梦的心境变了——就像青石板上的脚印,有人看见的是泥泞,有人看见的是雨后的清亮。
如今再走过那条进京的青石板路,老人们还会指着悦来客栈的旧址说:“瞧见没?当年有个书生在这儿做了个怪梦,要不是王掌柜点拨,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原来同一个梦能活出两种人生呢!”
毕竟这世上的事,就像雨天里的斗笠和伞——你若只想着“多此一举”,便觉得累赘;你若想着“稳上加稳”,便是周全。心若向着阳光走,哪怕墙头上的高粱,也能长成“高中”的喜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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