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牧江龙的两难选择。
李镇山和周小海是无能为力的。
对付即将退伍的老兵,只有牧江龙这类老班长是最有效的。
军营里,面对退伍时,许多退伍老兵会折腾不喜欢的军官,以宣泄一些情绪,但即使再折腾的老兵,在面对牧江龙这类德高望重的老班长时,你都没法去对着干点什么。
但往往牧江龙这类的老班长,在退伍季,也不会刻意去打压退伍老兵的,大家战友一场,在这最后的日子里,大家保持着兄弟情义,彼此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是最好不过的。
毕竟,都把自己最好的一面交给了军营,谁不想给自己的军旅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可现在把甲级训练考核时间定在退伍日,面对退伍老兵不可控的情绪,上级自然会把牧江龙他们这类老班长拿出来站台的,你不出来,不对,你站出来,面对昔日战友,你为保证自己的高风亮节,逼着退伍老兵严格执行考核要求,退伍老兵自然敢怒不敢言,但你在战友心里又成了什么?
牧江龙不抽烟。
周小海递了支烟过去。
牧江龙招招手,又要去了打火机。
李镇山就看着班长闷闷的抽了一支烟,什么也没说,最后也是什么也没表态。
严格的日常训练继续着。
严格的内务标准继续着。
这一天的晚上。
班内的暖气片突然热了起来。
窗外。
昏黄的路灯下,飘起了鹅毛大雪。
李镇山站在窗前,看着突然到来的大雪,足足的看了十来分钟,没办法,他是南方人,对这种突然就下大雪的风景很是好奇。
没过一会,他鼻子动了动,一股臭袜子的味道钻进了他的鼻腔。
一回头,李镇山:……
无语的看着班长牧江龙和排长周小海,把臭袜子放在了暖气片上……
这几天的高强度训练,说实话,鞋子里的袜子就没干过。
面对两位这么不文明的做法。
李镇山也是默默弯腰,从床下的鞋子里抽出袜子,放在了暖气片上。
然后三人面面相觑……
班里空气全是一股子臭袜子的味道……
但三人都是犟种,都不开口说话,默默干瞪眼,来啊,互相伤害,谁怕谁啊!
班门被推开。
曹指导前脚刚踏进四班,赶紧就捏着鼻子退了出去。
李镇山三人赶紧站立:“指导员好!”
这一喊,臭袜子味又钻进了口腔,三人又都是赶紧闭嘴,憋着!
“你们搞什么鬼!”
“赶紧袜子扔隔壁空房间去烤!”
“是!”
三人捏着鼻子,相互厌恶的看了一眼,提起袜子就往隔壁空房间跑去。
见着三人回来,曹指导本想在四班里与几人说说话,但四班这一屋子臭袜子味怕是一时半会散不了。
瞪了三人一眼,曹指导就道:“到连部去,我有事说。”
进了连部。
因为白云连长跟着陆总师接九号龙剑去了,曹指导家属就在家属院,如今也是每日都守在连里的。
曹指导脱下外套,随手搭在了一旁的衣架上。
然后曹指导压了压手:“随意坐。”
李镇山刚往之前白云连长的床铺上坐下,曹指导却是突然又想起什么一样:“小李,把何排长也叫过来。”
李镇山又赶紧起身去到通讯值班室,叫上了何宇,何排长如今也没住一班,而是与通信员住在了通讯值班室。
一出门,何宇便道:“瘸子,是有什么事吗?”
李镇山摇摇头:“不知道,但肯不定不是任务,感觉指导员有什么事要交代一样。”
何宇便没再多问,有了上次一起任务,他和李镇山还有周奇,如今关系也是处的跟铁哥们一样,非正式场合,大家说话都是很随意的了。
“我马上要离开连队了。”
听着曹指导的话,众人都是一愣,情绪顿时复杂起来。
离开连队,曹指导要被调离了?
把几人担心自己的表情看在眼里,曹指导笑道:“别担心,是好事。”
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知道的,我本来是上校军衔,因为升级战斗部的事情,一直戴着中校军衔留在连里,上次新的战斗部升级完成,改装后的七号龙剑也进行了交接,所以我的上校晋升大校的命令也下来了,这次不走也不行了。”
“我得先返回学院,至于新的履职,暂时还不知道。”
“而离开北山连,以后连里的事务,我是不方便再插手的。”
说罢,曹指导一弯腰,打开柜子,拿出了两瓶酒,和准备好了一些下酒的零食。
“今晚咱们好好聚聚,连里接下来的事情,就只有交给你们了。”
“咱们北山连的兵,没有矫情这两个字,生死别离般的话,谁也不许说,明天连里也不许搞欢送仪式。”
这事太突然了。
几人,包括全连,肯定对曹指导都是不舍的,但曹指导也说了,矫情的话别开口,众人顿时就只能沉默着。
曹指导对李镇山的影响很大,与陆总师一样,很多方面对他是导师,是引导者,这一年,在他许多思想波动的时候,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而且面对偶尔的犯错误,甚至顶嘴,曹指导对他都是十分的宽容和理解支持。
想起在指导员家蹭饭的一幕幕,想起指导员对他的一句句劝导。
李镇山顿时有些眼睛微红,使劲的憋着眼泪。
何宇这半年,作为连里起初最大的叛逆者,甚至还做出过伤害连队的事情,白云连长每每都要对他打板子,甚至赶出连队,都是曹指导宽容的给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机会,他才有了机会了解北山连,被北山连认可,再到如今融入到北山连。
何宇内心此时也是极其复杂的,有不舍,又有祝愿指导员走得更远的复杂心思。
“愣着干什么?”
曹指导看了眼李镇山,端起杯子,倒了一杯,笑道:“小李,我知道你不喝酒,今晚可要陪着我喝一杯,不喝,我可就要下命令让你喝了。”
环顾牧江龙和周小海还有何宇,曹指导拿着酒瓶子:“你们三个,就不用我客气了吧,都是酒鬼。”
周小海顿时接过曹指导手里的酒瓶,转手就给牧江龙满上,然后再给何宇满上,最后才是自己。
端起酒杯,周小海道:“曹指导,一切都在酒里。”
李镇山也是拿起酒杯,众人碰了一个。
然后谁也没讨论关于离别和不舍的任何话题。
曹指导脸色微红,用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小海,小李,想不想听听你们班长的糗事?”
牧江龙顿时酒意去了大半,赶紧放下筷子道:“曹指导,你可要给我留点老兵的神秘感。”
周小海兴趣很浓,端起酒瓶子给曹指导满上:“指导员,说说,咱班长都做过啥伤天害理的事。”
见曹指导笑眯眯的就要开口,牧江龙赶紧问道:“曹指导,你明天一走,新来的指导员,知道是什么安排吗?”
曹指导顿时收起笑容:“本来定的师里组织科的一位少校参谋,但参谋长认为不是技术干部,就给否了,所以没选好人之前,只能白云两手抓了。”
“现在白云连长他们在执行任务,小海,小宇,你们就是连里唯一的军官了,这段时间不用应对技术工作,你俩要配合好,把连里的日常训练抓好,不要给师里的考核掉链子。”
“有什么问题,就多问问老牧。”
周小海和何宇赶紧点头。
曹指导又看了眼牧江龙:“我走后,白云和邓勇的性格你知道的,有时候,你一定要多看着点,他俩冲动的时候,只有你和老赵能把他们拉回头,尤其邓勇,我对他的愧疚是最多的,我压着军衔,他也上等兵超期服役了五年,当年。”
顿了顿,曹指导把当年后面的话憋了回去,道:“老牧,如果他有什么困难和要求,他不说,你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牧江龙重重的点了点头。
说到这里,曹指导又看着李镇山:“其实我最不放心的还是你,你对某些不合理的东西,反抗是最厉害的。”
李镇山:……
“你是个极其聪明的人,有时候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去平衡的,有想不通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
李镇山点了点头。
……
第二天一早。
曹指导打包完行李,刚出门。
楼道里,全连人都静静的站在楼道里。
何宇把指挥权交给了李镇山。
于是楼道里,老兵们在后,几名新兵站在最前面,这是北山连无需言语的传承与尊重。
李镇山带队,一个侧转身:“立正!”
啪!
“敬礼!”
啪!
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和动作。
曹指导放下行李,赶紧认真的回了一礼。
礼毕。
通信员侯文文,新兵肖潇,江小川,三人赶紧上前帮曹指导提起行李,送往楼下,牧江龙开着车也在等着了。
送走指导员。
接下来的几天,连里的诡异的气氛也是骤然升高。
大雪飘零。
训练间歇。
周奇抱着膝盖蹲坐在雪地里。
连续的强化训练,他这个医务兵也无法躲避的。
每天睁开眼,一个五公里。
打扫卫生。
上午队列训练,背条令。
下午队列训练,背条令。
五公里,体能训练。
打扫卫生。
晚上看完新闻,体能训练,背条令。
熄灯后,会议室抄条令。
这样一天重复一天。
许多人都到了忍耐的极限。
哪怕这会队列训练间歇,仅仅休息五分钟。
周奇抱着膝盖蹲在雪地里,都瞬间睡了过去。
周奇梦见了卤猪蹄,啃得十分香。
哔!
何宇吹响了训练集合的哨音。
众人赶紧站立!
周奇条件反射的赶紧站立,然后,嗷!的一声,惨叫声穿透了大雪弥漫的训练场。
众人一看,周奇嘴角掉了一大块皮,鲜血已经流了出来,疼着嘴不敢动,手也不敢碰,伸着的手只能在嘴角前颤抖着。
刚才蹲在地上,他把头靠在膝盖上,睡着了,梦见卤猪蹄,于是口水就流了出来,哈喇子与裤子粘在了一起,冰天雪地的,风一吹,沾着的口水就成了冰,猛地一站立,瞬间扯掉了嘴角肉皮,这种只掉皮的痛,虽然伤害不大,就是非常痛的!
“医务兵!”
喊完,何宇就愣在了原地,妈的,受伤的就是医务兵……
周小海笑着摇摇头,就和李镇山扶着周奇去到一旁,周奇拿出酒精,他对别人下手狠,但对自己却是下不了手。
李镇山只好拿着酒精,一侧头,看了眼何宇,喊了声:“何排长。”
周奇看向何宇的瞬间,李镇山就把酒精往他嘴角扯掉皮的地方灌了去,周奇还没反应过来,周小海手里拿着的云南白药也是直接敷了上去。
火辣辣的疼痛还没传进周奇的大脑,李镇山和周小海就把胖子死死的按在地上,等周奇终于反应过来,疼得想跳脚,却是被两人按着无法动弹,只能手脚好一阵颤抖,待周奇那瞬间的疼痛渐去,李镇山和周小海才把周奇松开。
周奇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嘴角抽抽:“狗比,你俩比我这兽医还兽医!”
嘶!
说完,周奇又赶紧闭上嘴,疼……
“胖子,你休息一会。”
面对周小海的关心,周奇看了眼在风雪中还站着军姿的众人,什么也没说,就返回了队列,站好。
何宇看着没有打报告就入列站好的三人。
“入列为什么不打报告?”
同样是排长,周小海赶紧立正,敬礼报告道:“报告!周小海,李镇山,周奇,请求归队!”
何宇抬手回礼:“入列!”
“是!”
此时一旁其他单位的兄弟,看着北山连训练时的认真态度,什么也没说,一队队在风雪中站得挺立的队伍,站得更笔直了……
“还有两天就是考核了,能不能坚持!”
北山连全员:“能!”
风雪中,余朗师长,金副师长,吕参谋长正巧从不远处路过。
听着北山连这边的喊声。
三人相视一眼,余朗师长背着手,看着北山连所在的方向,感慨了一句:“这就是我们师,我们北山连的技术兵啊。”
常人眼里的技术兵,那都是跟大爷一般的坐在空调房里修修这,调调那,但北山连的人,始终记得,自己先是一个兵,然后才是一名技术兵,与他人没有任何区别,没有因为特殊的专业技术,就高人一等。
余朗心中最感慨的还是,就是这个上面最不放心的连队,想要卸权的连队,屡次打压的连队,反而却是这次考核期间最坚韧的一个连队。
还有两天考核组就来了,同样两天后,也是退伍的日子,如今其他营团,好些退伍老兵因为各种原因,都开始了撂挑子。
回到连里。
上等兵赵奇来到四班。
“牧班长,瘸子,周排长。”
打完招呼,赵奇直接就道:“我新训班长在工程二团开车,二期班长,今年是他最后一年,还有他的班长,也是最后一年,一个八年的汽车兵,一个十二年的汽车兵,他们还未见过咱们的龙剑一眼。”
“能不能给个机会,让两位老班长看一眼咱们库存的战备龙剑,就一眼。”
喜欢班长,我真的就想去养猪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班长,我真的就想去养猪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