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近，月隐星稀，正是夜行人活动的好时辰。贾琏与韩偃、石磊，并另外三名精挑细选出来的亲兵，皆是一身利落的黑色夜行衣，用黑巾蒙了面，只露出一双双精光闪烁的眸子。六人如同暗夜中潜行的狸猫，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悦来客栈，直奔城西南的白河岔口。
韩偃白日里已借着漕帮刘三的关系，将通往废弃码头的小路摸得清清楚楚。一行人避开官道，专拣那荒草丛生、人迹罕至的野径疾行。贾琏一马当先，他身负十倍李元霸之力，五感远超常人，即便在如此昏暗的夜色中，视物亦如白昼，脚下更是轻盈利落，踏地无声，仿佛一道融入夜色的鬼影。韩偃、石磊等人也都是江湖好手，或军中精锐，紧紧跟随，无人掉队。
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方隐约传来了潺潺的水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河泥与水草特有的腥气。韩偃打了个手势，众人立刻伏低身形，借着一丛茂密的灌木隐藏起来。
透过枝叶缝隙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白河在此处分出一条细小的岔流，形成一个略显开阔的河湾。河湾旁，几座歪歪斜斜的木质栈桥伸入水中，大多已经腐朽断裂，唯有一座较大的栈桥似乎经过粗略修葺，尚且完好。栈桥后方，倚着河岸建有几间低矮的土坯房和一座看似仓库的砖石结构棚屋，俱是破败不堪，墙皮剥落，窗户多以木板封死。整个码头区域寂静无声，只有水流拍岸和偶尔几声不知名水鸟的啼叫，显得格外荒凉阴森。
然而，仔细观瞧，便能发现那几间土坯房中，有两间隐约透出微弱的灯火，如同鬼火般摇曳。栈桥旁的水面上，系着两条乌篷小船，随着水波轻轻晃荡。棚屋门口，隐约可见两个黑影抱着膀子靠在那里，似是守夜之人，脑袋一点一点，显然已是困乏不堪。
“大人，看情形，留守的人果然不多。”韩偃压低声音，在贾琏耳边道，“灯火处两间房，门口两个守卫，棚屋里或许还有人，但总数应不超过十人。”
贾琏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如鹰隼，迅速扫过整个码头区域，将各处细节印入脑中。“石磊，你带两人，绕到后面，堵住那几间土坯房的后窗，防止有人跳窗逃窜或报信。韩兄，你与我解决门口那两个，然后直扑亮灯的屋子。其余人，守住棚屋门口，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是！”几人低声领命，立刻分头行动。
石磊带着两名亲兵，如同灵猿般，借着岸边乱石和杂草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码头后方迂回。
贾琏与韩偃则如同两道贴地游走的黑烟，悄无声息地向着栈桥旁那两个打盹的守卫摸去。夜风拂过草丛，发出沙沙轻响，完美地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
距离越来越近，已能听到那两个守卫粗重的呼吸和细微的鼾声。贾琏对韩偃使了个眼色，两人几乎同时暴起！
贾琏的目标是左边那个身材较高的守卫，他身形如电，瞬间欺近，未等那守卫有所反应，一记精准的手刀已砍在其颈侧。那守卫连哼都未哼一声，身子一软，便向地上倒去。贾琏顺手一抄，将其轻轻放倒，未发出半点声响。
另一边，韩偃也以同样干净利落的手法解决了另一名守卫。
整个过程不过呼吸之间，两名守卫已被清除。
贾琏一挥手，与韩偃如同鬼魅般扑向那两间亮着灯火的土坯房。他侧耳在其中一间房门外倾听片刻，里面传来阵阵鼾声，显然住的人不少，且都已熟睡。他对韩偃指了指另一间，自己则轻轻推开这间的房门。
房门并未闩死，发出极其轻微的“吱呀”声。贾琏闪身而入，借着桌上那盏如豆的油灯光芒，只见屋内是大通铺，横七竖八躺着五六条汉子，个个睡得如同死猪一般，空气中弥漫着汗臭、脚臭与劣质酒气混合的难闻味道。
贾琏眼神一冷，不再犹豫，身形如风般在通铺前掠过，手指连点，精准地击中 each 人的昏睡穴。不过眨眼功夫，这五六条汉子便在睡梦中彻底失去了知觉。
他迅速在屋内搜查一番，除了些散乱的衣物、兵器和几个空酒坛，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物。
这时，韩偃也从另一间屋闪身出来，对他摇了摇头，低声道：“解决了，四个，都是醉鬼，没什么发现。”
贾琏眉头微蹙，目光投向那座紧闭的棚屋。码头的核心，应该就在那里。
两人来到棚屋前，那木门上了锁，是一把常见的铜锁。韩偃从怀中掏出一根细铁丝，正要上前开锁，贾琏却摆了摆手。他伸出手，握住那铜锁，微微用力一拧，只听“喀嚓”一声轻响，那看似结实的铜锁竟被他硬生生扭断！
韩偃看得眼角一跳，心中对贾琏的武力值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尘土、霉味和淡淡药材气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棚屋内一片漆黑。贾琏从怀中取出火折子晃亮，微弱的光芒驱散了眼前的黑暗。
只见棚屋内部空间颇大，堆放着不少麻袋和木箱，杂乱无章。一些麻袋破损，露出里面干燥的草药，正是之前被劫的那批川陕药材的一部分！而在角落处，还堆着一些其他的货物箱，上面落满了灰尘，似乎存放已久。
“大人，看那里！”韩偃眼尖，指着棚屋最里面。
那里靠墙放着一张破旧的木桌，桌上居然较为干净，还放着笔墨纸砚和一个上了锁的小铁箱。
贾琏快步走过去，拿起那个小铁箱，入手沉甸甸的。他如法炮制，手指用力，直接将锁鼻掰断。打开箱盖，里面赫然是几封书信和一些账册！
贾琏心中一振，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就着火光迅速浏览。信上的字迹略显潦草，内容是关于一批“山西皮货”的交接时间和地点安排，落款只有一个“冯”字！再看账册，里面清晰地记录着每次劫掠的货物种类、数量、估价以及销赃的渠道和分成！
铁证如山！
这些书信和账册，足以证明冯唐与这伙水匪勾结，行那劫掠商旅、牟取暴利的勾当！
“太好了！”韩偃也是面露喜色，“有了这些，看那冯唐还如何狡辩！”
贾琏将书信和账册小心收起，放入怀中。他目光再次扫过棚屋内堆积的货物，心中一动，走到那堆落满灰尘的木箱前。这些箱子与装着药材的麻袋格格不入，似乎并非同一批货物。
他随手打开一个箱子，里面竟是些常见的瓷器。又打开一个，是些粗布。接连开了几个，都是些不值钱的杂物。
正当他以为这些只是水匪随意堆放的东西时，他注意到了最角落的一个箱子。这个箱子与其他箱子看似无异，但箱体与地面接触的部分，灰尘的痕迹似乎有些不同，像是近期被移动过。
贾琏蹲下身，仔细查看，发现箱子底部边缘有一道极细的缝隙，若非他眼力过人，绝难察觉。他伸手沿着缝隙摸索，指尖触到一个小小的凸起。轻轻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箱子的底部竟然弹开了一块木板，露出了一个隐藏的夹层！
夹层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个小小的、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
贾琏心中疑云大起，小心地取出油布包，层层打开。里面露出的，竟是一枚半个巴掌大小的青铜令牌！令牌造型古朴，正面刻着一个复杂的、他从未见过的徽记，似兽非兽，似云非云，透着一种神秘感；背面则刻着两个古朴的小字——「玄真」。
这是何物？
贾琏拿起令牌，入手冰凉沉重，绝非寻常之物。这令牌藏得如此隐秘，显然对其主人极为重要。是冯唐的？还是那“疤脸刘”的？抑或是……忠顺王府的信物？
这突如其来的发现，让贾琏感觉，保定府这潭水，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这枚“玄真”令牌，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大人，有发现？”韩偃见贾琏盯着令牌出神，凑过来低声问道。
贾琏将令牌收入怀中，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收拾一下，我们立刻撤离。”
他将那夹层恢复原状，又大致将棚屋整理了一下，抹去他们来过的痕迹。随后与韩偃迅速退出棚屋，与外面警戒的亲兵汇合。
石磊那边也传来信号，后方并无异常。
一行人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向着来路返回。来时心怀决绝，归时虽拿到了关键证据，却因那枚意外的令牌，心头又蒙上了一层新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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