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t城的火车票是陈砚帮忙订的。许一捏着车票,看着上面印着的S村-t城北,总觉得这不只是一张车票,更像是一把钥匙,要打开一扇尘封十年的门。
临行前夜,许一又去了趟卫生院。月光下的老槐树静默伫立,她把手贴在树干上,仿佛能感受到时光在树纹里流淌。
睡不着?
钟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两罐草莓牛奶,递给她一罐。
我在想,许一接过牛奶,你叔叔为什么选择深圳?
不知道。钟夏靠在槐树上,但我记得父亲说过,叔叔年轻时最想去深圳,说那里是新世界的起点
许一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那沓信。借着月光,她仔细查看信封的背面。在最后一封信的封口处,有个极小的印章痕迹——是家深圳印刷厂的logo。
他可能一直在给我们留线索。许一的声音有些激动。
钟夏凑近看,手指轻轻抚过那个印章。明天就知道了。他的声音很轻。
第二天在火车上,许一一直望着窗外飞驰的风景。稻田、村庄、城镇...一切都像她漫画里的背景,飞速后退。
你看这个。李鹿突然把手机递过来。她找到了钟夏叔叔——钟明在深圳的住址,是家名叫的小印刷厂。
起点...许一念着这个名字,总觉得耳熟。
火车抵达t城时已是黄昏。这座城市的霓虹灯让许一有些恍惚,她习惯了S村的宁静,这里的喧嚣让她不安。
起点印刷厂藏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厂房很旧,门口挂着停业整顿的牌子。但从门缝里看进去,里面有灯光。
钟夏推开门,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厂房里堆满了纸张,空气中有浓重的油墨味。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在调试一台老式印刷机。
叔叔。钟夏轻声唤道。
男人转过身。许一倒吸一口冷气——他的左脸有一道明显的烧伤疤痕,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
夏夏?男人眯起眼睛,随即看到了许一,这位是...许家的姑娘?
许一下意识后退半步。这道疤痕,和她记忆中火场那个身影完全吻合。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来。钟明放下手中的工具,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这个故事,我等了十年才有人来听。
他泡了茶,手有些抖。茶水在杯中荡漾,像极了许一此刻的心情。
那场火,钟明开口,确实是我放的。但我不是要毁掉印刷社,我是要去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许一问。
钟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起身走向一个旧保险箱。转动密码时,许一注意到他输入的数字是3.——圆周率。
保险箱里只有一个牛皮纸袋。钟明取出袋子,手抖得更厉害了。
这是你父亲,他看着许一,临终前托我保管的。他说如果有一天你们找来,就交给你们。
许一接过纸袋,里面是一本漫画手稿——是她高中时画的第一本漫画,讲一个女孩暗恋邻家男孩的故事。她一直以为这份手稿在火中烧毁了。
翻开手稿,许一愣住了。在每一页的空白处,都有她父亲的批注:
「这一页的眼神画得太明显了,小心被那小子发现」
「这里的背影可以再画得像他一点」
「傻丫头,喜欢就告诉他啊」
最后一行批注写在她画的那场大火场景旁:
「一一,爸爸知道你喜欢夏夏。别像爸爸一样,因为误会错过一辈子。」
许一的手开始发抖。原来父亲什么都知道。
那场火是怎么回事?钟夏问。
钟明叹了口气:那天我得知出版社要来找麻烦,想去印刷社帮你父亲销毁一些敏感文件。没想到线路老化起了火...我拼命抢出了这份手稿,脸也是那时烧伤的。
他指着脸上的疤痕:我没脸见你们,所以一直躲在这里。你父亲临终前原谅了我,但我无法原谅自己。
许一看着手稿上父亲熟悉的字迹,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原来这么多年,她一直恨错了人。
你父亲留了一句话给你们。钟明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他说,误差率可以校正,但错过的时间再也回不来了。
信封里是两张泛黄的火车票,日期是十年前他们毕业那天。目的地是t城,座位是连号。
票背面写着一行字:
「起点站:S村。终点站:你们的未来。」
窗外,t城的霓虹灯依旧闪烁。但在这个破旧的小印刷厂里,时间仿佛静止了。许一抬头看向钟夏,发现他也在看她,眼神温柔而复杂。
误差率终于归零。但他们的故事,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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