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和钟夏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却发现周围的景色变得越来越陌生。原本熟悉的林间小径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条狭窄的巷道，两侧是斑驳的砖墙，墙面上布满了意义不明的涂鸦。
“这条路不对。”钟夏停下脚步，眉头紧锁。
许一掏出手机，发现没有信号。屏幕上的时间显示是凌晨3:33，但明明刚才还是阳光明媚的下午。
“看这个。”许一指向前方。
巷道的尽头，一栋老式公寓楼突兀地矗立着。楼体的外墙剥落严重，几扇窗户破碎不堪，整栋建筑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
最诡异的是，这栋楼与他们童年时居住的公寓楼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钟夏低语，“那栋楼十年前就拆除了。”
就在这时，他们听见楼里传来小孩的哭声，断断续续，时近时远。伴随着哭声的，还有一种类似指甲刮擦木门的刺耳声音。
许一口袋里的鹅卵石突然变得冰冷，寒意透过布料渗入她的皮肤。
“我们得离开这里。”许一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
他们转身想按原路返回，却发现身后的巷道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布满铁锈的金属墙，墙上用红色油漆潦草地写着一行字：
“回家吧，他们在等你们。”
钟夏尝试推搡那面墙，但它纹丝不动。“我们被困住了。”
小孩的哭声再次从公寓楼里传来，这次更加清晰，还夹杂着微弱的呼救声：“救救我...”
许一握紧口袋里的鹅卵石，它现在冷得像一块冰。“我们别无选择，只能进去看看。”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进公寓楼的大门，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墙纸大面积剥落，露出后面发霉的墙体。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某种腐败的甜腻气味。
最令人不安的是，每层楼的走廊都一模一样——同样的绿色墙漆，同样的三扇房门，连墙上的污渍都如出一辙。
“这栋楼在重复自己。”钟夏指出。
他们沿着楼梯向上走，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产生诡异的回响。走到第三层时，他们发现这一层的布局与下面两层完全一致，只是墙上的污渍形状略有不同。
许一突然停下脚步：“你听见了吗？”
从某个房间里传来细微的哼唱声，旋律熟悉得令人毛骨悚然——那是她母亲在她小时候经常哼的摇篮曲。
他们循着声音来到303号房门前。门虚掩着，露出一条缝隙。透过缝隙，他们看见一个女人的背影，她正坐在摇椅上，轻轻哼唱着。
“妈妈？”许一不由自主地低语。
女人停止哼唱，缓缓转过头。她的脸与许一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但眼睛却是完全漆黑的，没有眼白。
“一一，你回来了。”女人微笑着，嘴角咧开到一个不自然的弧度。
钟夏一把拉住想要上前的许一：“那不是你母亲。”
女人的笑容瞬间消失，整张脸扭曲成愤怒的表情：“你怎么敢带陌生人回家？”
房间的灯光开始闪烁，在明暗交替中，女人的形象不断变化——时而年轻，时而衰老，时而腐烂。
许一口袋里的鹅卵石突然变得灼热，她忍不住把它掏出来。石头上的无限符号正在疯狂闪烁，红白交替。
“离开这里！”一个声音在他们脑海中尖叫，分不清是警告还是威胁。
他们转身逃跑，沿着走廊狂奔。但无论他们跑得多快，走廊似乎都在无限延伸，两旁的房门重复出现，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尽的循环。
突然，一扇门打开，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来，抓住了许一的手臂。那只手冰冷而有力，指甲长而肮脏。
“留下来陪我。”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钟夏用力掰开那只手，拉着许一继续向前跑。鹅卵石在他们手中剧烈震动，发出刺耳的嗡嗡声。
终于，他们看到了楼梯，不顾一切地冲下去。但楼梯也没有尽头，他们一直向下跑，却永远到达不了一楼。
“我们被困在循环里了。”许一气喘吁吁地说。
钟夏停下来，强迫自己冷静思考：“这栋楼是活的，它在玩弄我们。”
就在这时，他们听见头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正在从楼上走下来。
“那是什么？”许一紧张地问。
钟夏摇头，拉着她躲进旁边的一个储藏室。空间狭小而拥挤，堆满了破旧的箱子和废弃家具。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门把手开始转动。
许一紧紧握住鹅卵石，感受它传来的阵阵热流。突然，一个画面闪入她的脑海：这栋楼不是一个实体建筑，而是一个意识体，一个由无数被困灵魂的恐惧凝聚而成的存在。
“我知道怎么出去了。”她低声对钟夏说。
门被猛地推开，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门口。它没有具体的形态，只是一团不断变化的黑暗，中心有两个红色的光点，像是眼睛。
许一向前一步，举起发光的鹅卵石：“你不是真实的，我们也不是你的囚徒。”
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啸，向她们扑来。但就在它触碰到鹅卵石光芒的瞬间，它开始消散，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
随着黑影的消失，整栋楼开始震动、崩塌。墙壁剥落，地板开裂，天花板坠落。
“抓紧我！”钟夏大喊，紧紧抱住许一。
世界在他们周围分崩离析，最后只剩下一片虚无的黑暗。然后，一点光亮起，逐渐扩大，形成一扇发光的门。
他们走出那扇门，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片草地上，夕阳西下，天空染着橙红色的晚霞。
许一摊开手掌，鹅卵石安静地躺在那里，无限符号稳定地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刚才那一切...”钟夏欲言又止。
“是我们的恐惧具象化了，”许一说，“那栋楼，那个像我妈的存在，那个黑影...都是我们内心恐惧的投影。”
钟夏若有所思：“鹅卵石带我们直面最深的恐惧。”
远处，那个小女孩又出现了，这次她坐在秋千上，轻轻摇晃。
他们向她走去，心中充满疑问。
“欢迎回来，”小女孩微笑着说，“你们通过了第二课。”
“第二课？”许一问。
“恐惧之课，”小女孩解释，“很多人能够在光明中觉醒，但真正的考验是在黑暗中依然记得自己是谁。”
钟夏皱眉：“那些被困在楼里的灵魂...”
“都是迷失在自己恐惧中的人，”小女孩的表情变得严肃，“他们选择了逃避而非面对，最终被自己的阴影吞噬。”
许一感到一阵寒意：“我们差点也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小女孩点头：“但你们没有。你们选择了面对，选择了真相，无论它多么可怕。”
夕阳的余晖洒在草地上，拉长了他们的影子。许一注意到，小女孩的影子与她的身体动作并不完全同步，仿佛有轻微的延迟。
“接下来是什么？”钟夏问。
小女孩的笑容变得神秘：“接下来？接下来是回家，过你们的生活。但记住...”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身影开始模糊：“...恐惧永远不会真正消失，它只是等待下一个机会。而真正的勇气，不是没有恐惧，而是带着恐惧依然前行。”
她完全消失了，只留下空荡荡的秋千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许一和钟夏站在渐暗的暮色中，手中的鹅卵石散发着稳定的光芒，像是在安慰他们。
“我们真的回家吗？”钟夏问。
许一握紧他的手：“是的，但家已经不同了，我们也不同了。”
他们转身走向来路，这次道路清晰可见，通向远方的城市灯火。
但在他们离开后，草地上那个秋千又开始自己晃动起来，仿佛有个看不见的孩子正在上面玩耍。
而在公寓楼的幻象中，那个黑影重新凝聚，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鹅卵石上的无限符号微微闪烁，像是在发出某种警告。
真正的恐惧，从来不会真正离开。它只是暂时退入阴影，等待下一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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