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流萤刚走出慈元殿,还未完全卸下应对皇后的紧绷心绪,便被一名身着宫装、神色恭敬的宫女拦下:“安国夫人留步,太后娘娘在慈宁殿备下茶点,特请夫人移步一见。”
她心中微微一怔,方才应对皇后已是一场暗战,如今又遇太后召见,不知又会是何种局面。此前她总想着,太后既是赵景晨的母亲,想必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可当她踏入慈宁殿,才发现自己的设想全然落空。
殿内光线柔和,太后端坐在铺着明黄色软垫的座椅上,一身暗纹绣金的墨色宫装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虽已不再年轻,却不见丝毫老态,反倒有着岁月沉淀出的冷艳气质。她未施过多粉黛,眉眼间却自带威严,仅仅是安静坐着,便让人不敢随意放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比皇后更甚几分。
“臣妾梁氏,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梁流萤依礼行礼,目光不敢有丝毫逾越。
“起来吧。” 太后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抬手示意宫人赐座,目光落在梁流萤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却更多的是欣赏,“哀家早已听闻,安国夫人在青城之战中奋勇杀敌,带领将士们收复失地,真是我大宋难得的巾帼英雄。”
梁流萤连忙回道:“太后娘娘谬赞,臣妾不过是尽了身为大宋子民的本分,不敢称‘英雄’二字。”
“不必过谦。” 太后笑着摆了摆手,随即让人取来一幅卷轴,缓缓展开,“哀家还听说,夫人在战场之上,曾吟诵过一首诗词,字句铿锵,满是家国情怀。这便是宫人记录下来的,哀家读了好几遍,心中颇为触动,不知这首词可有名字?”
梁流萤看向卷轴,上面正是自己此前有感而发吟诵的《满江红》,她心中一动,轻声回道:“回娘娘,此词名为《满江红》。当时身处战场,见将士们浴血奋战,心中满是收复国土的壮志,便随口吟诵了出来,没想到竟能传到娘娘耳中。”
“好一个《满江红》!”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亮色,语气也愈发激动,“‘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等气魄,便是男儿也未必能及!只是……” 太后端起茶盏,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缓缓开口:“只是…… 哀家近日也听闻了一些关于你的过往。你曾嫁过人,此事当真?”
这话如同一颗小石子,在梁流萤心中激起涟漪。她抬起头,坦然迎上太后的目光:“回娘娘,确有此事。那个人已经死了。”
“死了……” 太后低声重复了一句,眉头却依旧微蹙,语气中难掩不满,“可即便如此,你终究是有过婚史的。临安王是什么身份?他是先帝之子,是当今皇上的堂弟,身份尊贵,身边从不缺名门闺秀的青睐。哀家不是嫌弃你,只是觉得,你这样的经历,配不上他。”
她的话直白又尖锐,没有丝毫掩饰。在太后心中,儿子赵景晨是她的骄傲,理应配上家世清白、未曾有过婚嫁的女子,如此才能彰显皇家的体面。梁流萤虽好,可 “改嫁” 这一点,始终是她心中难以跨越的坎。
“娘娘,” 梁流萤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坚定,“臣妾明白娘娘的顾虑,也知晓皇家对儿媳身份的看重。可臣妾认为,婚姻的贵贱,不在于是否有过婚史,而在于两人是否心意相通、能否并肩同行。臣妾与王爷在战场上相识相知相爱,一同经历过生死,彼此信任,相互扶持,这份情谊,并非身份家世所能衡量。”
太后看着梁流萤坦荡的模样,心中的不满稍稍缓解了几分,可那份对儿子婚事的执念仍在:“话虽如此,可皇家颜面终究重要。哀家虽欣赏你的英勇,但在你与临安王的婚事上,哀家还需再斟酌斟酌。你且先回去吧,此事容后再议。”
梁流萤心中清楚,太后这 “斟酌” 二字背后,藏着的是对她过往的介意。她起身行礼:“臣妾先行告退,只是臣妾不仅嫁过人,还有一个儿子。”
“什么,你有儿子!”太后锐利的目光对上梁流萤坚毅的目光,“哀家不曾听说你有过生育。”
“臣妾的儿子‘赵!俊!宇!’不是臣妾亲生的,是臣妾在魔童村救出的一个可怜孩子,他只有七岁,还是一位大户人家的私生子,只可惜一出生父亲就惨死,孤儿寡母流落在外。臣妾见孩子可怜,已将那孩子收为义子。”
“你说那孩子叫赵俊宇,七岁,父亲惨死!”太后情绪激动,手掌用力抓着扶手。
梁流萤故意做出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是呀,因为这孩子,我已经拒绝了临安王的情意。谁知临安王见到这孩子后,比我还对这孩子好,还说以后一定会照顾好我们母子,我也是被临安王的大气感动。”说着,还假意抽泣了一下,用袖口擦擦眼泪。
不等梁流萤反应,太后突然起身,快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眶微微泛红:“真的是俊宇?是夫人救下了俊宇?”
梁流萤嘴角上扬,她知道自己猜对了,连忙对太后说道:“是的,孩子的父亲姓赵,眉眼和鼻骨很像临安王,看来这孩子和临安王有缘。”
太后紧紧握着梁流萤的手,语气无比郑重,“你与临安王的婚事,哀家准了。从今往后,你便是哀家的恩人。在这皇宫之中,在这临安城里,无论你遇到什么问题,无论是谁敢为难你,都尽管来找哀家,哀家定会为你做主,全力支持你!”
感受到太后掌心的温度与话语中的真诚,梁流萤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她心中念道:小小的太后,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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