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拉伯平原的筑路营地,已经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
太阳像一个白热的铁盘,悬挂在毫无遮蔽的天空上,将大地烤得龟裂。空气中,弥漫着滚烫的尘土,吸进肺里,火辣辣的疼。工人们嘴唇干裂,眼窝深陷,皮肤被晒得如同烧焦的皮革。他们蜷缩在简易帐篷投下的,那片可怜的阴影里,像一群濒死的蜥蜴,节省着身体里最后一点水分。
每天的配给,已经减少到了一瓶。那一杯浑浊的,带着铁锈味的温水,成了所有人一天唯一的指望。争斗和偷窃,开始频繁发生。营地里那种曾经充满乐观和自豪的气氛,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绝望、猜忌和日益增长的暴躁。
劳伦斯·哈格雷夫的帐篷,成了整个营地的风暴中心。他每天都要面对几十个工头和工人代表的质问、哀求甚至威胁。他的嗓子已经完全沙哑,只能靠着在嘴里含一颗石子,来刺激唾液的分泌。
“头儿,我们撑不下去了!”一个来自昆士兰的,身材魁梧的工头,红着眼睛对他喊道,“东部那些老爷们,是不是已经把我们忘了?再没有水来,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
“再坚持三天。”哈格雷夫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算镇定,“总督府的电报说,救援已经在路上了。”
“救援?什么救援?用马车吗?”有人发出了绝望的嘲笑,“等他们的马车走到这里,早就变成了一车尸体!”
哈格雷夫没有解释。他不能告诉他们,所谓的救援,是一个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的,用船在海上造水的计划。在这样绝望的境地里,一个无法被理解的希望,只会招来更深的绝望。
他能做的,只是用自己探险家生涯中磨练出的,那种钢铁般的意志,强行维持着营地最后的秩序。他下令,将所有的武器,集中看管。他派出最可靠的巡逻队,日夜监视着那几个已经出现骚动迹象的营区。
夜里,当营地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澳洲野犬的嚎叫时,哈格雷夫会独自一人,在他的帐篷里,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那台宝贝的,手摇式无线电报机。他知道,这台冰冷的机器,是维系着这里五千人生命的,最后一根脆弱的丝线。
第三天的黄昏,就在营地的储水桶,即将见底的时候,一名派往南部海岸侦查的骑兵,疯了一般地,冲回了营地。他从马背上滚了下来,还没站稳,就语无伦次地大喊起来:
“船!海边来了一艘船!一艘会冒黑烟的,钢铁的,巨大的船!”
整个营地,瞬间被这个消息引爆了。人们从帐篷里涌了出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在这片被世界遗忘的,荒凉的海岸线上,怎么可能会有船?
哈格雷夫的心,狂跳起来。他立刻组织起一支由两百名身体状况最好的工人组成的队伍,带着营地里最后的水和所有的空桶,向着一百英里外的海岸,连夜进发。
那是一段在地狱里的行军。他们迎着夜晚沙漠里的寒风,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崎岖的岩石上。很多人,在中途就体力不支,倒了下去。但看到希望的信念,支撑着剩下的人,继续向前。
当黎明的微光,第一次照亮海平面时,他们终于翻过了一道沙丘。然后,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停住了脚步。
在距离海岸线不到一公里的海面上,一艘巨大的,造型奇特的轮船,正静静地停泊在那里。它的两根烟囱,正冒着滚滚的黑烟。船舷的一侧,伸出了几条巨大的管道,像章鱼的触手,深深地插入了蔚蓝色的海水之中。而在船的另一侧,另一条更粗的管道,则连接到了岸上。
岸边,已经变成了一个临时的小型工厂。几十个穿着蓝色工装的技术人员,正在紧张地忙碌着。一台小型的蒸汽机,驱动着水泵,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海水,通过管道,被源源不断地,抽进一个由帆布和木头搭建的,巨大的方形池子里。池子的旁边,是几十个排列整齐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如同蜂巢般的装置。
哈格雷夫看到,尼古拉·特斯拉,那位传说中的科学怪人,正站在那堆奇怪的装置前,像一个指挥家,对着他手下的人,大声地发号施令。
“加大电压!把功率提到百分之九十!我需要看到钠离子和氯离子的迁移速度!”
哈格雷夫带着他的队伍,踉踉跄跄地,跑到了岸边。
“特斯拉先生!”他沙哑地喊道,“水呢?”
特斯拉转过头,看到了他。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他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那堆蜂巢的末端。
在那里,一条细细的,清澈的水流,正从一根管道里,缓缓地流出,汇集到一个临时挖掘的蓄水坑里。
一个工人,再也忍不住,他扑了过去,用手捧起那水,不顾一切地,送进了嘴里。
“是淡的!”他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大声地哭喊起来,“是淡水!上帝啊,是淡水!”
那一刻,所有从沙漠里走出来的,濒临死亡的汉子们,都跟着哭了。他们跪倒在那片小小的水坑边,用手,用帽子,用一切可以盛装的东西,贪婪地,品尝着那带着一丝咸涩海风味道的,救命的甘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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