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蒂尔加滕公园区，一栋戒备森严的巴洛克式建筑。德意志帝国海军总参谋部。
海军元帅阿尔弗雷德·冯·提尔皮茨，这位德意志第二帝国海军的缔造者，正站在他那间挂满了战舰模型和海图的巨大办公室里，审阅着一份来自远东的绝密情报。
提尔皮茨标志性的分叉大胡须，因为专注而微微颤动。他的心情，很不好。
日俄战争的进程，完全超出了柏林的预料。
“旅顺的陆战，变成了一场血腥的屠宰。”他的海军情报主管，海军上校冯·埃克特，正在一旁汇报，“日本陆军的损失，远超预期。而沙俄的太平洋舰队虽然被全歼，但马卡洛夫的幸存和顽抗，极大地消耗了日本的国力。现在，罗杰斯文斯基的舰队正在逼近。”
“如果东乡失败，或者仅仅是惨胜，”埃克特上校的分析冰冷而精准，“沙皇将赢得喘息之机。俄国国内的革命火焰，可能会被浇灭。到那时，一个没有了远东顾虑的俄国，将会把它的全部注意力，又重新调回欧洲。这对我们与法国的对峙，是灾难性的。”
“而这一切，”埃克特上校重重地敲了敲桌上的另一份文件，“据说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德国商人，赫尔曼·穆勒，在上海传递的那份情报！救了马卡洛夫，等于救了我们的敌人！”
提尔皮茨抬起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穆勒已经意外在黄浦江里淹死了。这条线断了。现在的问题是，那份情报，到底是谁给穆勒的？”
“我们查不到，长官。”埃克特上校无奈地摇头，“上海站的报告称，源头似乎是一个叫波波夫的俄国军火贩子，但在那次交易后，他就人间蒸发了。就像一个幽灵。”
“一个幽灵。”提尔皮茨喃喃自语。他走到巨大的地球仪前，手指缓缓划过印度洋，最终，落在了那个孤悬在南太平洋的大陆上。
“澳大拉西亚……”
就在这时，副官敲门而入，递上了一份标有最高优先级的文件。
“长官，来自堪培拉的冯·贝克先生，通过我们在巴达维亚的秘密渠道，发回了第一份技术交流报告。”
提尔皮茨的精神猛地一振。
埃里希·冯·贝克，这位曾经被海军部排挤的天才工程师。
提尔皮茨打开了文件夹。里面的内容，让他那颗久经风浪的心脏，也猛地一跳。
报告的第一部分，是关于虎鲸级潜艇的详细数据。
“……合金钢技术，源自日本吴港。抗压能力极强，实测潜深超过80米……”
“……动力系统，采用了改进型的柴油机。他们解决了高压喷射和稳定性的问题。水面航速16节，续航力惊人……”
“……最关键的，是声纳的主动声波定位系统。由尼古拉·特斯拉亲自操刀。原型机已测试成功。在水下，锁定五千米外的靶船。命中率，百分之百。”
提尔皮茨的手，开始颤抖了。
80米潜深。16节航速。5公里盲射。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亚瑟手中的这几艘潜艇，已经不是德国海军那些只敢在近海活动、需要依靠潜望镜目视攻击的小雪茄。这是一种真正的、可以跨越大洋、在深海中猎杀主力舰的水下巡洋舰！
“冯·贝克确认这是真的吗？”提尔皮茨的声音都变了。
“他确认，长官。”埃克特上校的脸色同样苍白，“他亲眼目睹了测试。他说，特斯拉的声纳……那是魔鬼的耳朵。”
提尔皮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翻开了报告的第二部分，这是冯·贝克带来的请求。
“……殿下对柴油机技术非常满意。但他现在，遇到了新的瓶颈。”
“他正在疯狂地推进他的海鹰水上飞机计划。他需要更轻、马力更小的航空柴油机。他遇到了和我们一样的难题：高压喷射泵的轻量化和小型化。”
“同时，”冯·贝克在报告中写道，“他们在新几内亚的科学考察，似乎遇到了麻烦。他们好像在找油，但一无所获。殿下私下向我抱怨，说那片沼泽里只有食人族和鳄鱼，德国地质公司的人也上当了。”
“殿下希望，能从我们这里，换取两样东西。”
“第一，博世公司最新一代的、小型化高压喷射泵的全套图纸和制造工艺。”
“第二，我们海军部情报局，关于荷属东印度群岛所有已探明油田的详细地质图和储量报告。”
“作为交换，”冯·贝克抛出了亚瑟的筹码，“殿下愿意，向我们提供虎鲸级潜艇的……全套声纳系统的理论图纸。并且，”他加了一句，“他愿意向德意志银行开放奎那那计划的部分基础设施建设合同，特别是港口起重设备和电气化设施。”
提尔皮茨猛地抬起头，与埃克特上校对视。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法掩饰的震惊和狂喜。
声纳！
这正是德国海军梦寐以求的东西！他们知道潜艇是未来，但他们无法解决水下索敌这个核心难题。而现在，亚瑟，这个英国王室的王子，竟然愿意把这个“魔鬼的耳朵”，交给他们？！
至于交换的条件？
博世公司的喷射泵图纸？那虽然机密，但只要有钱，总有办法搞到。
荷属东印度的油田图纸？那本来就是德国情报局准备用来和荷兰人讨价还价的筹码，给澳大利亚人一份副本，毫无损失。
这根本不是交换！
“这个亚瑟……”提尔皮茨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把最致命的武器，交给我们——大英帝国最大的敌人。他疯了吗？”
“长官，”埃克特上校的分析则冷静得多，“也许，他没疯。也许，他比我们所有人，都更清醒。”
“第一，他知道我们迟早会自己研发出声纳。他现在用一个未来的技术，换取了我们现在的发动机技术和石油情报。他不亏。”
“第二，他给我们的图纸，是真的吗？冯·贝克无法判断。也许只是理论图，缺少了最关键的参数。但他成功地吊起了我们的胃口。”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埃克特上校走到了地球仪前，将它转到了太平洋，“殿下在给我们递交一份投名状。他需要一个平衡。英国在海军上卡他的脖子，他就用德国来反制英国。日本在太平洋对他有威胁，他就用俄国来牵制日本。他不是英国的王子，也不是德国的朋友。他只是澳大拉西亚的亚瑟。”
提尔皮茨久久不语。他终于明白了。
这个年轻的王子，正在利用欧洲列强之间的矛盾，为自己那个孤悬海外的国家，争取着生存和崛起的空间。他在钢丝上跳舞，而且舞姿精妙绝伦。
“他要的，是荷属东印度的油田图纸……”提尔皮茨喃喃自语，“他在巴布亚的行动是佯攻……他的目标，是荷兰人的油田！”
“一个被低估的帝国。”提尔皮茨做出了最终评价，“一个可怕的、潜在的对手。”
“回复冯·贝克。”海军大臣下达了命令，“同意交换。博世的图纸，立刻送过去。荷属东印度的情报，也给他。告诉他，德意志帝国，愿意和澳大拉西亚联邦，建立一种超越传统盟友的、基于技术和现实利益的特殊伙伴关系。”
“同时，”他补充道，“启动最高级别的反间谍预案。我需要知道，亚瑟的cSb，在柏林，还安插了多少我们不知道的钉子。”
“至于巴布亚……”提尔皮茨冷笑一声，“既然亚瑟王子殿下对那里的食人族这么感兴趣，就让我们的地质公司，再多陪他演演戏吧。把我们的资源，全部集中到荷属东印度去。那里的石油，才是真正的战场。”
一场横跨半个地球的、最高级别的技术与情报交换，就在日俄战争的隆隆炮火声中，悄然达成了。
堪培拉。亚瑟收到了冯·贝克发回的加密电文：“‘心脏’已换取‘耳朵’。‘黑血’已到手。柏林请求建立‘特殊伙伴关系’。”
亚瑟将电文，在烛火上烧成了灰烬。
他走到窗边，看着堪培拉宁静的夜空。
“第一步，拿到了地图。”他自语道。
“道尔，”他按下了通讯器，“是时候让戴维教授和勘探者，从巴布亚的沼泽里出来了。他们的下一个任务，是在奎那那，为我们的新基地，建立一个大型的炼油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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