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深处……有挖掘声！而且越来越近了！”
士卒的报告让陈远和韩头领瞬间忘记了彼此的芥蒂，同时将惊疑不定的目光投向那幽深的矿洞。在这绝境之中，任何未知的变数都足以牵动所有人紧绷的神经。
是敌？是友？还是这矿坑本身潜藏的其他危险？
“戒备！”韩头领低喝一声，几名靖安司士卒立刻调转弩箭，对准了矿洞方向。陈远也示意手下握紧武器，自己则缓缓靠近洞口，侧耳倾听。
“咚…咚…嚓…”
声音沉闷而富有节奏，确实是镐头之类的工具挖掘岩土的声音，并且正如那士卒所说，正在由远及近，清晰可辨。从声音的密度判断，挖掘者绝非一两人，而是一支小队！
“不是我们的人。”韩头领语气肯定，脸色凝重，“这矿坑难道还有别的入口？”
陈远心中念头飞转。凌素雪的话、王老五的出现、这诡异的挖掘声……这一切都指向这黑云山矿坑远非一个简单的废弃矿洞，其下可能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四通八达的地下网络！
“先别动手！”陈远阻止了准备发射弩箭的士卒，“听声音，他们似乎也是在向外挖掘，未必知道我们的存在。弄清是敌是友再说！”
挖掘声持续不断，偶尔还夹杂着几句模糊不清、被岩层阻隔后更显沉闷的人语，听不真切。陈远和韩头领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指挥手下向两侧散开，依托矿坑内的残骸和石堆隐蔽起来，屏息以待。谷外的契丹人似乎也在酝酿下一波攻势，暂时没有动静，这给了他们应对内部变故的宝贵时间。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那挖掘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碎石滚落和人的喘息声。
终于——
“哗啦！”
一声较大的坍塌声响起，矿洞深处那原本被王老五勉强挖开、仅容匍匐的洞口下方，一片岩壁突然向内塌陷，露出了一个更大的、黑黝黝的缺口！
紧接着，几道浑身沾满泥土、穿着粗布短打、矿工模样的人影，拿着镐头和铁锹，从缺口处费力地钻了出来。他们似乎也没料到外面会有人，一出来就被严阵以待的弩箭和刀锋吓了一跳，顿时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惊恐和茫然。
“你……你们是什么人？！”为首一个看似工头模样、皮肤黝黑的汉子结结巴巴地问道，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铁镐。
陈远仔细观察这些人。他们装备简陋，面容疲惫，手上布满厚茧，确实是长期从事体力劳动的模样，与之前训练有素的“暗隼卫”或靖安司士卒截然不同。
“这话该我们问你们！”韩头领上前一步，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那工头被韩头领的气势所慑，又看到他们精良的装备，不敢隐瞒，连忙道：“小……小人们是……是前面‘白石沟’矿上的矿工……前些日子矿道塌方，把我们一队人困在里面了……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废弃的老矿道，一路挖……挖到这里，没想到……”
白石沟？陈远知道那个地方，是距离黑云山几十里外的一处官方铁矿。看来，这黑云山古矿坑的地下脉络，竟然与官矿的矿道有所连接！这倒解释了声音的来源，但……真的只是巧合吗？
就在陈远暗自思忖之际，异变陡生！
谷外，契丹人显然失去了耐心，或者判断出谷内防御力量有限，发动了更加猛烈的攻击！
这一次，不再是零星的火箭，而是密集的、如同飞蝗般的普通箭矢，利用抛物线越过胸墙，向着矿坑内部进行覆盖性射击！
“举盾！隐蔽！”韩头领经验丰富，立刻大吼。
靖安司士卒训练有素，迅速举起随身携带的圆盾，护住要害，并将黑云寨几人和那些刚刚爬出来的矿工拉入机械残骸的遮蔽之下。
“夺夺夺夺！”
箭矢如同雨点般落下，钉在木材、岩石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虽然大部分被遮挡，但还是有一名靖安司士卒手臂中箭，闷哼一声。
“他们想消耗我们！或者把我们逼出去！”陈远吼道。契丹人占据了绝对兵力优势，这种覆盖射击虽然精度不高，但持续下去，他们必然会出现伤亡。
更要命的是，几支箭矢射中了之前准备好的、用于制造火障的柴堆，虽然火势不大，但却在缓缓蔓延！
必须尽快做出决定！是冒险从矿工挖出的通道撤退，还是死守待援？
“韩头领！”陈远看向韩头领，“这些矿工挖通的通道，可能通往白石矿，那是官矿，契丹人未必敢明目张胆进攻！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韩头领看着不断落下的箭矢和开始蔓延的火势，脸色变幻。从这条未知的、刚刚被打通的地道撤退，风险极大，但留在这里，几乎是十死无生。
“好！就走地道！”韩头领终于下定决心，“我的人断后！陈寨主，你带路，还有这些矿工，立刻从通道撤离！”
“不行！”陈远断然拒绝，“我熟悉地形，我带人断后！韩头领，你带你的人和矿工先走！记住，出去后，若有机会，照应我黑云寨一二！”
他并非逞英雄，而是深知，如果没有熟悉黑云山的人断后阻击，延缓契丹人的追击，所有人可能都逃不掉。而且，让靖安司欠下人情，对未来或许有利。
韩头领深深看了陈远一眼，不再犹豫：“好！陈寨主，保重！这份情，韩某记下了！”
他立刻下令，让手下协助惊魂未定的矿工，开始依次钻回那个新挖开的通道口。
箭雨稍歇，显然是契丹人在观察效果，或者准备下一波更致命的攻击。
陈远带着两名猎户老兵和自愿留下的两名靖安司弩手，依托胸墙和残骸，死死盯着谷口。身后，是韩头领等人迅速撤离的窸窣声。
“寨主，他们人进去了！”一名猎户低声道。
陈远点点头，正准备下令且战且退，也进入通道。
突然，谷外传来了赵青那带着得意和残忍的狞笑声：
“陈远！别白费力气了！你以为我们不知道那条废弃矿道吗？耶律大人早已派‘狼卫’精锐，绕到白石沟那边守株待兔了！你们现在钻进去，就是自投罗网！哈哈哈哈！”
陈远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契丹人……竟然连这条刚刚被打通的退路都算计到了？！他们是有备而来，志在必得！
他猛地回头，看向那个黑黝黝的通道口，韩头领他们此刻恐怕正在黑暗中前行，对前方的陷阱一无所知！
怎么办？通知他们已经来不及了！自己这几个人冲进去，也只是多送几条人命！
就在这绝望之际，一名负责观察谷外的猎户突然发出了惊疑的声音：
“寨主！快看！契丹人后面……好像乱起来了！”
陈远霍然转头，透过“一线天”的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原本严整的契丹军阵后方，确实扬起了一片烟尘，隐约传来了不同于之前的喊杀声和兵刃撞击声！似乎有一支新的力量，正在从背后猛攻契丹人！
是援军？！是谁？
陈远死死盯着那片混乱，心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却被更大的疑虑覆盖。
在这关键时刻，出现在契丹人后方的，究竟会是哪一方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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