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先生的人头在寨门上悬挂了三日,血迹由鲜红变为暗褐,最终在风吹日晒下干瘪发黑。那狰狞的模样,如同一个无声的警示,让每一个进出寨门的土匪都下意识地缩紧脖子,对新任寨主陈远的敬畏,深深烙进了骨子里。
内患暂平,但陈远没有丝毫懈怠。他深知,黑云寨就像一艘刚从惊涛骇浪中侥幸存活的破船,若不及时修补加固,下一波浪头打来,便是船毁人亡之局。
聚义厅内,气氛与前几日已截然不同。陈远端坐上位,张彪、赵铁柱、李狗儿等核心骨干分列两侧,就连黑熊,也老老实实地站在末尾,不敢有半分逾矩。权力的核心,已然稳固。
“山寨新立,百废待兴。”陈远开门见山,目光扫过众人,“以往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有钱便分,有仗便打的松散日子,该到头了。若想在这乱世长久立足,必须立规矩,强筋骨!”
他拿出一张连夜绘制的简陋山寨结构图。
“第一,整编队伍,明确职责。”陈远的手指点在图上,“取消以往大小头目各行其是的旧例。设战兵、守兵、辅兵三营。”
“战兵营,由张彪统领,专司征战、出击、训练,乃我山寨锋刃!从现有弟兄中,择其勇悍、服从号令者充入,暂定一百五十人。”
张彪起身,肃然抱拳:“彪,领命!”
“守兵营,由赵铁柱统领,负责山寨防务、哨卡、工事修缮,乃我山寨坚盾!其余青壮,皆入此营,轮番值守,亦需参与操练。”
赵铁柱大声应诺:“铁柱明白!”
“辅兵营,”陈远看向李狗儿,“由李狗儿统领,负责粮草辎重、打造兵器、救治伤员、饲养牲畜等一应杂务。妇孺及年老体弱者,可入此营,各司其职,亦为山寨出力。”
李狗儿激动得脸色发红,他没想到自己也能独当一面,连忙躬身:“狗儿一定办好!”
三营分立,职责清晰,打破了以往凭关系、凭资历混日子的局面。尤其是战兵营的设立,意味着资源和待遇的倾斜,立刻激起了底下人的好胜心。
“第二,定功过,明赏罚。”陈远语气转厉,“即日起,设立功勋簿!杀敌、缴获、建言献策、恪尽职守者,记功!临阵脱逃、违抗军令、滋扰内务者,记过!功过与钱粮分配、职位升迁直接挂钩!具体细则,稍后张彪会同诸位一同商议,张贴公示,人人遵守!”
此言一出,众人精神更是一振。这意味着,上升的通道被打开了,只要有能力、肯拼命,就有出头之日!就连黑熊,眼中也闪过一抹精光。
就在众人为新政议论纷纷之际,负责清理库房和缴获物资的辅兵营弟兄,带来了一个意外的发现。
“寨主,我们在清理后山一个被废弃的旧窑洞时,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李狗儿引着陈远和张彪来到库房区,指着几个半埋在地下的陶罐。
陶罐密封得很好,打开后,里面是一种粘稠、漆黑、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油脂。
“这是……石漆?”张彪捏着鼻子,皱眉道。这东西他知道,有些地方从石头缝里渗出来,点灯嫌烟大,也没什么大用。
陈远却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搓了搓,又凑近闻了闻,眼中猛地爆发出惊喜的光芒!这确实是原油,而且品质似乎还不错!
“这不是无用的石漆,”陈远站起身,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这是比黄金更珍贵的东西!是守寨的利器!”
他立刻召集了寨中所有原本是铁匠、木匠或是懂得泥瓦活的匠人。他将自己记忆中关于“猛火油”和简易喷射装置(类似古希腊的“希腊火”早期雏形,利用泵浦和铜管)的原理,结合现有的材料,详细地讲解给这些匠人听。
“……利用皮革和木杆制作鼓风的皮橐,连接密封的铁箱,将石漆加热后注入,加压……通过这根细长的、前端带阀门的铜管喷射而出,点燃之后,便是火龙吐息,可远及十数步,水泼不灭!”
匠人们听着这闻所未闻的构想,先是茫然,随后在陈远反复的讲解和在地上勾画的图示中,渐渐明白了过来,眼中也露出了震撼和跃跃欲试的光芒。
“寨主……这……这真能做成?”一个老铁匠颤声问道。
“原理不难,难在密封和耐压。”陈远肯定道,“诸位都是行家里手,我们一起琢磨,反复试验,一定能成!此事若成,诸位便是山寨的头号功臣!”
他将这项秘密任务命名为“火龙计划”,由李狗儿辅助,抽调资源,全力支持这些匠人进行攻关。同时严令,此事需绝对保密,参与者不得对外泄露半分。
新政的颁布,如同给沉寂的山寨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战兵营的选拔立刻开始,青壮们为了入选,训练得格外卖力。守兵营修缮工事的效率也大大提高。辅兵营则在李狗儿的调度下,将山寨内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功勋制度虽未正式实行,但所有人都看到了努力的方向。
而在后山那处被划为禁地的旧窑洞周围,“火龙计划”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匠人们时而激烈、时而兴奋的讨论声,日夜不息。
陈远站在聚义厅前的高台上,俯瞰着焕发出勃勃生机的山寨。操练的号子声、修缮的劳作声、匠坊的敲击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名为“新生”的乐章。
他手中,摩挲着那块契丹狼头腰牌和“王”字腰牌,眼神锐利。内部正在整顿,利刃正在打磨。他知道,平静的日子不会太久。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冲破山道上的薄雾,疾驰入寨,马上的哨探甚至来不及下马,便朝着高台上的陈远嘶声喊道:
“寨主!紧急军情!北面……北面发现大队契丹骑兵踪迹,人数不下五百骑!打着……打着耶律部的王旗!距离黑云山,已不足百里!”
耶律部!契丹王族直属的精锐!
陈远瞳孔骤缩,手中的腰牌险些捏碎。
刚刚焕发生机的黑云寨,尚未完全砺好的长剑,即将面对一场远比之前更加凶险、更加残酷的暴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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