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北疆军主力在幽州以南三十里处的无名谷地扎营。炊烟袅袅升起,与远方天际那抹挥之不去的暗红交织,平添几分压抑。连日的急行军,加上地脉异常带来的种种怪象,让这支精锐之师也显出了疲态。
陈远巡视完营地,回到主帐,眉头却未舒展。太安静了。并非营地内部,而是指向幽州方向的斥候,已有近六个时辰未有新的军情传回。这绝不正常。
“派出去的第三批斥候回来了吗?”他问值守的老鹰。
“刚回,依旧一无所获。”老鹰脸色凝重,“他们前出近二十里,未遇敌军,也未发现符老将军或石敬瑭主力的踪迹,连大规模行军留下的痕迹都很少。仿佛……仿佛那几十万大军凭空消失了一般。”
几十万人马不可能凭空消失。唯一的解释是,有人刻意抹去了痕迹,并且拦截或清理了所有前出的侦察力量。
“不是石敬瑭的风格。”陈远沉吟道,“他用兵喜造声势,好以泰山压顶之势摧垮对手。如此诡秘的行事……倒像是‘影卫’的手段。”
战场信息的单向透明是致命的。“影卫”通过精准清除斥候,制造出巨大的情报真空,迫使对手因 uncertainty 而陷入被动、猜疑,甚至做出错误决策。
凌素雪轻抚着帐中一架临时制作的沙盘,上面粗略标示着幽州周边地形。“若我是石敬瑭,手握‘地火’之利,又得‘影卫’这等诡秘助力,会如何布局?”她纤指在代表幽州城的木块周围画了一个圈,“围点打援?或是……请君入瓮,一网打尽?”
陈远目光一凛。无论是哪种,朝廷的八万大军此刻都可能正一步步踏入陷阱。而他的北疆军,也因为情报断绝,成了无头苍蝇。
“我们不能在此空等。”陈远决断道,“主力按兵不动,继续加派小股斥候,多路、多方向渗透,哪怕用人命堆,也要把情报缺口撕开!老鹰,你亲自带队,走西路,那边山势复杂,易于隐蔽。”
“明白!”
老鹰领命而去。帐内只剩下陈远与凌素雪。
“凌姑娘,听雪楼在幽州,想必不止明面上那些力量吧?”陈远看向她,目光锐利。
凌素雪与他坦然对视,片刻后,微微颔首:“确有一些暗桩。但幽州如今如同铁桶,消息传递极为困难且危险。不过……在彻底失联前,最后一条未经证实的信息提到,石敬瑭军中近日有大量医官和草药调入,尤其是治疗烧伤和……癔症的药物。”
治疗烧伤可以理解,但癔症?
陈远猛然想起黑风峪那些行为异常的“破阵营”士兵,以及韩七描述的、赵匡胤部卒产生幻觉自相残杀的场景。地脉能量的侵蚀,不仅作用于环境,更能直接影响人的神智!
“石敬瑭在用自己的士兵做试验?”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他在测试地脉能量对军队的影响阈值?或者说,他在筛选能够抵抗这种影响的‘特殊’兵员?”
这个推测令人不寒而栗。若真如此,石敬瑭的疯狂远超想象。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刘擎天快步走入,手中捧着一个沾满泥土的、鸽子大小的木鸟,木鸟的翅膀已经折断。
“首领,巡逻队在营地外围的荆棘丛里发现了这个……像是小孩的玩物,但做工……很不一般。”
陈远接过木鸟。入手沉甸甸的,并非普通木材,而是某种致密的复合材质。鸟身线条流畅,机关结构精巧,绝非民间所有。更奇特的是,鸟喙处有一个极细的小孔。
他仔细检查,在木鸟腹部发现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用匕首小心撬开,里面竟是中空的,藏着一卷薄如蝉翼的素绢!
展开素绢,上面以极其细小的墨迹写满了字。开篇第一句,便让陈远心神剧震:
**“吾乃靖安司韩,身陷囹圄,长话难传。石逆确借地火,然其法粗陋,需以‘人牲’血祭引动,地点在……”**
后面的字迹因受潮而有些模糊,但最关键的地名尚可辨认——**“断龙崖”**!
信中还提到,“影卫”并非单一组织,其内部对如何运用前朝遗产存在分歧,一派支持石敬瑭,另一派则似乎在谋划更大的图谋,甚至可能与契丹高层有染。韩头领正是因为查到了后者与契丹交易的证据才遭灭口之祸,侥幸逃脱后躲藏至今。
这封信信息量巨大,几乎推翻了之前的诸多判断!
“人牲血祭”?“影卫”内部分裂?与契丹交易?
“这木鸟机关精巧,能自主飞行一段距离,像是……天工苑早期的手笔。”凌素雪检查后判断,“韩头领能弄到这个,并设法送到我们附近,想必已是极限。”
陈远握着这封重若千钧的密信,心潮起伏。信息的真伪需要验证,但韩头领冒死传讯,可信度极高。断龙崖……这个名字再次出现,与凌素雪通过星象的推测不谋而合。
“擎天,立刻挑选三百绝对可靠、心理素质最强的老兵,全部配备最好的武器和防护,随时待命。”
“首领,您是要……”
“我们去断龙崖。”陈远目光决绝,“不管那里是龙潭还是虎穴,都必须去亲眼看看。若真如韩头领所言,石敬瑭在以人命为祭品引动地火,我们必须阻止他!”
夜色渐深,营地灯火零星。陈远站在帐外,望着北方那愈加浓稠的暗红,仿佛能闻到随风飘来的血腥气。
就在三百死士集结完毕,即将趁夜出发之际,营地东侧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如同野兽咆哮般的异响!紧接着,地面传来明显的震动!
“敌袭?!”刘擎天瞬间拔刀。
然而,预料中的喊杀声并未出现。那咆哮声和震动持续了十几息后,又突兀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陈远与凌素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这绝非寻常的军事行动。
一名负责东侧警戒的哨兵连滚爬爬地跑来,脸上毫无血色,结结巴巴地报告:
“首……首领!东面三里外的野人谷……谷口的那座小山……它……它好像在动!还……还发出了光!绿色的光!”
山在动?绿光?
一股寒意沿着陈远的脊背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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