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素雪带回的消息，让岩洞内的温度骤降。移动多管发射器，生物与机械结合的试验……黑火商会的技术实力与疯狂程度，远超众人最坏的想象。这已非寻常的割据势力或技术流派，更像是一头挣脱束缚、肆意妄为的恐怖巨兽。
“不能让他们继续下去！”公输衍苍老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激动与愤怒，“如此滥用技术，强行扭曲自然造物，必遭天谴！更会遗祸无穷！”作为宇文恺体系的传承者之一，他视这种粗暴的机械改造与能量滥用为对先贤智慧的亵渎。
陈远靠在岩壁上，紧闭双眼，胸膛微微起伏。体内那淡金与暗红的能量流，似乎也因他心绪的剧烈波动而加速运转，带来阵阵隐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放任黑火商会在幽州腹地扎根发展的后果。这不仅仅是失去一个黑云寨的问题，而是整个北方，乃至中原技术路线与未来格局可能被彻底颠覆的危机！
“必须毁掉他们的矿场和工坊，至少……要重创其生产能力。”陈远睁开眼，声音沙哑却坚定，“我们没有实力强攻，只能智取，而且要快！在他们那种移动发射器大规模投产之前！”
“如何智取？”墨文忧心忡忡，“寨子守卫森严，正面强攻不行，悬崖路线也已被我们探查过，风险极大。”
众人的目光再次投向熟悉地形的“山鹞子”。
山鹞子感受到压力，搓着手，眉头拧成了疙瘩：“硬闯肯定不行……除非……除非能从内部制造混乱，或者……断了他们的根！”
“断根？”陈远目光一凝。
“对！火煞石！”山鹞子眼睛一亮，“俺观察过，他们那些炉子，还有那些怪枪怪炮，都离不开那石头！要是能想法子让他们的矿石供应出问题，或者……让那些炉子出点大岔子……”
破坏矿脉或冶炼炉！这确实是从根本上打击对方的方法！
“矿脉深藏山腹，难以破坏。但冶炼炉……”公输衍沉吟道，“那种高温高压的能量冶炼环境，本就极不稳定，若能有针对性地进行干扰，或许能引发连锁反应，造成大规模瘫痪！”
“如何干扰？”凌素雪问。
公输衍与墨文快速交流了几句，目光落在陈远身上：“陈帅，您体内那股异种能量，以及监天令对能量的敏锐感知，或许是关键！那种‘火煞石’能量暴烈异常，其冶炼过程必然需要极其精密的能量引导与控制。若能找到其能量输送的关键节点，以与之相斥或能引发共振紊乱的能量进行精准冲击，或许……能像在洛阳干扰‘稳定锚’那样，引发其系统崩溃！”
再次兵行险着！以身为刃，直刺要害！
陈远沉默了片刻，感受着体内那蛰伏却蠢蠢欲动的能量，以及监天令传来的、对寨中那股狂暴能量源的隐隐排斥。这无疑又是一次巨大的冒险，以他现在的状态，成功率不足五成，且后果难料。
但他没有选择。
“需要知道能量节点的具体位置。”陈远看向凌素雪。
凌素雪立刻道：“我们在崖顶观察时，注意到工坊区域有几处地方能量波动尤其集中和强烈，应该是核心节点。其中最大的一处，位于工坊中心，被重重守卫，似乎连接着所有冶炼炉的能量管道。”
“就是那里。”陈远点头，“山鹞子，悬崖路线，能否抵达那处节点上方？”
山鹞子想了想，肯定道：“能！那处崖顶正好对着工坊中心区域！就是……就是离得太近，几乎在人家头顶上，太危险了！”
“危险也要去。”陈远斩钉截铁，“凌楼主，还是由你带队，护送我和公输先生、墨文到那处崖顶。我们需要实地勘测，找到最佳干扰点。”
“你的身体……”凌素雪担忧道。
“撑得住。”陈远打断她，挣扎着站起身，“时间不等人。趁他们新的武器还未大规模部署，必须动手！”
计议已定，众人不再犹豫。留下安德罗斯和部分亲卫照顾刘擎天及伤员，陈远、凌素雪、公输衍、墨文以及山鹞子和两名精锐剑手，组成一支精干的突击小队，再次借助夜色掩护，向着东面悬崖迂回。
悬崖路果然险峻异常。所谓的“鸟道”大多只是岩壁上浅浅的凹槽，年久失修的绳梯在风中摇晃，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众人只能手脚并用，紧贴岩壁，一点点向上攀爬。陈远仅凭左手，行动更是艰难，全靠凌素雪和剑手在一旁照应。
足足花了近一个时辰，他们才终于抵达预定的崖顶位置。这里是一块向外突出的巨大岩石，下方数十丈，正是黑云寨工坊的核心区域！
趴在岩石边缘向下望去，景象令人震撼。十几座高达数丈、如同巨兽匍匐的暗红色冶炼炉正在全力运转，发出低沉的轰鸣，炉口喷吐着炽热的气流和暗红色的光焰。粗大的能量管道如同血管般连接着各个炉体，最终汇向中央一座最为庞大、结构也最复杂的控制枢纽。枢纽周围，守卫林立，巡逻队往来不绝。更远处，还能看到几台刚刚组装完成的、安装着多根炮管的钢铁车辆停在空地上，散发着冰冷的杀气。
而凌素雪所说的那处能量波动最强的节点，正是那座中央控制枢纽！
“就是那里！”公输衍压低声音，指着下方的枢纽，“看其结构，是所有能量管道的集散中心，也是稳定整个冶炼系统的关键！若能扰乱它，必能引发大乱！”
墨文则迅速架设起简易的能量探测仪，紧张地分析着下方能量场的频率与强度。“能量流极其狂暴……但……其控制回路似乎存在某种固有的不稳定性……或许是为了追求效率而牺牲了部分冗余设计……”
“找到薄弱点了吗？”陈远问，他的脸色在下方红光的映照下更显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如此近距离地感受那狂暴的“火煞”能量，让他体内的平衡再次受到冲击。
“找到了！枢纽顶部，那三根不断旋转、进行能量调制的青铜柱！那是整个系统的频率稳定器！”墨文指着下方，“若能同时干扰那三根柱子的能量场，使其失步，就能引发系统内部能量冲突，导致过载！”
同时干扰三处？陈远眉头紧锁。这难度极大。
他闭上眼，全力催动监天令，将感知延伸下去。那三根青铜柱散发着强烈的、规律波动的能量场，如同三个强劲的心脏，维持着整个系统的运转。他尝试模拟之前干扰地脉的方式，却发现这人工能量场的结构更加紧密、排异性更强。
强行冲击，成功率很低，而且极易被对方察觉。
必须找到更巧妙的方法。
他的感知仔细扫描着三根青铜柱之间的能量交互。突然，他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步的波动！由于制造工艺或负载差异，这三根柱子的能量波动并非完全同步，存在一个极其短暂、几乎无法察觉的“相位差”！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形成。
他不需要同时干扰三根柱子，只需要抓住那个“相位差”出现的瞬间，将一股高度凝聚的、性质相斥的能量，精准地注入其中一根柱子，人为地“放大”这个相位差！当三根柱子的能量波动因此失去同步，相互冲突时，整个系统就会从内部开始崩溃！
这需要极其精准的时机把握和能量控制！
“公输先生，墨文，我需要你们帮我计算那个相位差出现的精确时刻！”陈远沉声道，“凌楼主，为我护法，在我出手的瞬间，无论成败，立刻带我撤离！”
众人凛然遵命。
公输衍和墨文趴在地上，借助仪器和心算，紧张地推演着下方能量场的规律。凌素雪和两名剑手则紧握兵器，警惕地注视着下方和周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下方工坊的轰鸣声仿佛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突然，墨文低呼：“就是现在！三息之后，相位差将达到最大！”
陈远猛地睁开眼，眼中淡金与暗红的光芒一闪而逝！他不再压制体内能量，反而将其与监天令的力量融为一体，左手并指如剑，对准了下方程控枢纽上其中一根青铜柱！
一股无形无质、却凝聚了他此刻全部精神与能量的冲击波，如同离弦之箭，精准地射向目标！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但那根被击中的青铜柱，其表面流转的暗红色光芒猛地一滞，随即剧烈地闪烁、扭曲起来！
“嗡——！！！”
一声沉闷却充满毁灭意味的异响，从控制枢纽内部传来！紧接着，另外两根青铜柱的光芒也开始疯狂闪烁，三者的能量波动彻底失去同步，相互冲撞、撕扯！
“轰！轰！轰！”
连锁反应开始了！控制枢纽表面爆开大团电火花，连接其的能量管道接连过载、熔断、爆炸！失去控制的狂暴能量如同脱缰的野马，在工坊内横冲直撞！
一座接一座的冶炼炉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轰鸣，炉体开始扭曲、破裂，暗红色的炽热溶液和能量流四处喷溅！整个工坊区域瞬间陷入一片火海与爆炸之中！凄厉的警报声与人员的惊呼惨叫响成一片！
“走！”凌素雪毫不迟疑，一把拉起几乎虚脱的陈远，与公输衍、墨文等人迅速沿原路撤回。
身后，是黑云寨冲天而起的火光与浓烟，以及那象征着黑火商会野心的工坊，在自身失控的能量中走向毁灭的末日景象。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消失在悬崖下方的山林中时，陈远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冲天的火光中，他似乎看到，在那片混乱的工坊深处，一个巨大的、笼罩在阴影中的轮廓，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充满愤怒与痛苦的咆哮！那声音……绝非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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