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苏醒了。
他倚着断裂的垛墙站立,风雪卷动他空荡的右袖,左眼瞳孔中流转的淡金色光泽尚未完全褪去,映照着城下炼狱般的战场。方才那匪夷所思的能量偏转,并非他有意操控,而是体内失控的能量与监天令、外界轰击的地脉乱流在极限压力下产生的奇异共鸣。此刻,那两股纠缠的能量虽未平息,却仿佛找到了某种临时的、危险的平衡点,不再疯狂撕扯他的经脉,而是化作一股沉凝却磅礴的力量,在他仅存的躯体内缓缓流转。
“大帅!”周围将士见到他醒来,无不精神大振,仿佛瞬间有了主心骨。
凌素雪快步上前,眼中担忧与惊喜交织,将方才局势快速禀报:城内叛乱已平,张康伏诛,王禀被斩,军心初定;但城外契丹大军合围,驱民填河,攻势如潮;海上威胁仍在,地脉节点遭受重创,能量持续外泄……
陈远静静听着,目光扫过城下被驱赶的百姓,掠过远处契丹森严的军阵,最终投向东南方海天之际那令人心悸的能量源。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左眼深处的金光微微闪烁。
“安德罗斯先生,”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感,“我体内情形如何?”
老医师急忙上前,搭脉片刻,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奇哉!两股异种能量虽未融合,却不再冲突,反而……反而达成了一种极其脆弱的共生状态?如同冰火同炉,暂得平衡!只是此状闻所未闻,能维持多久,老夫……不敢妄断。”
“足够了。”陈远缓缓吐出一口气,感受着体内那股既熟悉又陌生的力量。他抬起左手,监天令安静地躺在他掌心,其内的“星烁之种”光芒内敛,却与他体内的能量流转隐隐呼应。“传令。”
所有将领肃然聆听。
“赵仁矩。”
“末将在!”浑身浴血的赵仁矩抱拳应道。
“你率所有还能骑马的弟兄,组成突击锋矢,待我号令,出北门,直冲耶律德光王旗!”
赵仁矩一愣,此刻出城,无异于以卵击石!“大帅,这……”
“契丹驱民填河,士气已堕三分。其军阵受地脉乱流及海上能量冲击,阵列必有不谐。”陈远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重重军阵,看到耶律德光中军的破绽,“我要你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去!不必求斩将夺旗,只要搅乱其阵脚,让他们无法全力攻城!敢否?”
赵仁矩闻言,豪气顿生,血性上涌:“有何不敢!末将愿往!”
“凌楼主。”
“在。”
“集中所有床弩、投石机,改用公输先生特制的‘星烁共振箭’与‘扰频石弹’,不必瞄准军阵,专打契丹萨满所在之处,以及那些可能布置了古老罗盘的区域!干扰其地脉引导!”
“明白!”
“公输先生,墨文先生。”陈远看向两位技术核心,“地脉节点受损,能量外泄,是危机,也未尝不是机会。能否引导这部分外泄能量,为我所用?哪怕只是制造一些混乱?”
公输衍与墨文对视一眼,眼中闪过惊异与兴奋。“理论上……可以尝试!在关键区域布设引导装置,将无序外泄的能量,转化为大范围的、无差别的能量干扰场!虽不能杀敌,却足以让契丹的战马受惊,让他们的号令失灵!”
“去做!越快越好!”陈远果断下令。
“安德罗斯先生,城防救治,交由你统筹。”
“老夫责无旁贷!”
一条条命令发出,幽州这座濒临崩溃的战争机器,在陈远苏醒后,爆发出惊人的韧性,开始以攻代守,展开绝地反击!
很快,城头床弩发出与以往不同的嗡鸣,箭矢离弦时带着微弱的蓝光,射向契丹军阵后方的萨满祭坛和那些隐约闪烁着异样光芒的区域。投石机抛出的也不再是巨石,而是内部镶嵌着特殊星烁石阵列的石弹,落地后并未爆炸,却散发出无形的能量波动,扰动着范围内的地气。
契丹军阵中,战马开始不安地嘶鸣,有些甚至不受控制地人立而起。萨满的吟唱变得断断续续,仪式的效果大打折扣。耶律德光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但未等他调整,幽州北门轰然洞开!
赵仁矩一马当先,身后是仅存的千余北疆铁骑,如同决堤的洪流,悍然撞入了措手不及的契丹前锋军阵!他们不恋战,不纠缠,如同一支烧红的铁矛,朝着耶律德光王旗所在的方向,笔直地凿穿过去!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契丹精心布置的攻城阵列,被硬生生撕开一道血口!
与此同时,在公输衍和墨文的紧急布置下,城西地脉节点外泄的狂暴能量,被数座临时搭建的、布满导能铜线和星烁石的简易装置勉强引导,化作一片覆盖小半个战场的不稳定能量场。身处其中的契丹士卒,只觉心烦意乱,耳中嗡鸣,指挥号令变得模糊不清,阵型开始出现混乱。
耶律德光又惊又怒,他没想到幽州在遭受如此重创后,竟还能爆发出如此凌厉的反击!更让他心悸的是,海上那恐怖的能量轰击,在进行了四次之后,竟然停滞了!是因为能量耗尽?还是……被幽州某种未知的手段干扰了?
战场的天平,在幽州军民决死的反击和种种意想不到的变数下,开始发生微妙的倾斜。
陈远始终站立在北城楼最前方,任凭箭矢从身边掠过,碎石打在甲胄上噼啪作响。他左眼中的金光渐渐隐去,但那种与监天令、与脚下大地、甚至与遥远海上能量源之间的奇异感应,却并未消失。他能模糊地“看”到,海上那庞大的能量源(黑火商会的“海龙”号舰队)似乎正在调整方位,并未远离,而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在等待什么?等待地脉彻底崩溃?等待幽州军民力竭?还是……等待其他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凌素雪再次来到他身边,低声道:“徐如海都督有密信至,是用水鸟传来的。”
陈远接过那小小的、密封的铜管,捏开,取出里面的绢布。徐如海的笔迹潦草而激动:
“……确认黑火舰队在勘探海底‘温玉藻’!其母舰‘海龙’号配备前所未有的巨型能量炮,然每次发射后需长时间充能!吾已集结舰队,决意趁其充能间隙,冒险突袭,毁其炮座!若成,可解幽州海上之危;若败……渤海恐非我有。珍重。”
陈远握着绢布的手,微微颤抖。徐如海这是要破釜沉舟,以整个渤海舰队为赌注,为他,为幽州,搏一线生机!
他抬头,望向东南方那片未知的海域,心中波澜起伏。
然而,未等他消化这个消息,一名负责监视城西山麓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上城楼,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大帅!不好了!那……那巨坑里……爬出来……爬出来一个东西!浑身冒着红烟……像……像人又不像人……它……它朝着城墙来了!”
陈远瞳孔骤缩。
黑火商会遗留的“样品”,那个逃脱的、疑似经过生物与机械改造的怪物,竟然在这个时候,从被能量轰击出的地脉巨坑中……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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