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难为才子
计然一路叹息,过长的绅带两头在身后飘动,犹如计然的思绪,飘在空中,找不到着落点。
计然还记得范蠡说过,越国十大耻辱,其中一个是,吴越战争越国战败后,吴王夫差当面问勾践:把你美丽的王后送到吴国来吧,在女闾之中做官妓如何?
夫差无奈至极之下,准备让王后雅鱼去吴国充当官妓。是范蠡的竭力劝阻,又是范蠡对夫差的祈求,说在民间选正当年的美貌女子献于吴王。这样才保住了越国王后雅鱼的尊严。
面对这么一个国王,这么一个王后,这么一个公主。计然能有什么良策?
回到府邸,计然一下就躺在床榻上,心里隐隐作痛。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范蠡,他在为范蠡鸣不平。但是他毕竟是太史大夫,知道自身的职责,也正因为这一点,他才觉得苦恼、无奈。
“看来不送走西施、郑旦绝对不行!”计然思量再三,下了这样的结论。因为西施太完美,因为文种的复国策略中的关键一环“遗美女祸其心志”,因为这是勾践的越国。
谁让西施出现在这个时期呢,谁叫你范蠡发现了这位农家女子呢!
“能拖尽量的拖延,让分别的苦难来得尽量晚一些吧。”计然想来想去,觉得这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令他没有料到的是,公主季菀一时也等待不了。当晚,季菀就来到计然府上,断然说,计然如若不想出驱逐妖女的办法,她就要带卫士闯进土城,捉拿妖女。如若再不成,她就要死在王兄面前。
计然只好答应下来,恳请季菀不要做傻事。
季菀见计然答应下来,脸上有了笑模样,放下一对宝珠,走了。
季菀走了,把苦闷留给了计然,他把玩着宝珠,仰天长叹:
“少伯兄,命中注定,你与西施姑娘有此一劫,至于今后该如何,文子也不敢保证。不要怪罪文子,今后西施姑娘的命运只有靠她自己把握了,有幸的话,你们还会见面。那就要看你自己了。国之幸,君之痛,计然痛心疾首啊!”
为了让范蠡有思想准备,计然先行造访范蠡。
在去往相府的路上,计然一个劲的自我唠叨:
“少伯兄,要怪罪就怪文种,谁让他想出这样的损招。要怪罪就怪季菀,怪雅鱼,怪大王勾践。与我计然无关。”
尽管这样想,他还是对一贯深明大义的政治家范蠡,抱有很大的信心。他也做好了应对范蠡各种不同表态的准备。
到了相府,与往日到来不同的是,计然被告知,范蠡已经在书房等候。想到范蠡的书房墙上,范蠡写的饱含深情的西施的名字,计然知道了此次来到的结果:无功而返,搞不好还有被范蠡反说一番。
进入书房,两人隔着长案而坐,对视而笑。
“文子,愚兄料定有今日之说。”范蠡看着计然的眼睛。
“哈哈哈。”计然几声大笑,“自从兄长托媒,计然逃媒之日。少伯兄自然会觉察,那个大媒,计然担当不起。土城失火,兄更加明了,只有计然可以调和。”
“既如此,文子就免开尊口。上酒。”范蠡对门外喊道。
计然知道,范蠡的书房里从来不允许任何人在里面饮酒进食的。
事到如此,计然也就心底敞亮了,敞开胸怀,一手执樽,一手抓着烤鹿腿,大嚼大喝。
范蠡看得明白,计然饮酒向来无所顾忌,不过眼前的计然表现的不是那样自然,一肚子心事,脑瓜子的旋转仿佛都看得出来。
“文子,愚兄的酒可不能白白地饮过。”范蠡端起酒樽说。
“呵呵呵,计然明白,计然就此无言。兄长,计然不说话,不能说就此无事了。兄长历来主张,世间万物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除非。”说着计然看看范蠡,压低声音,说:
“但看谁家天下!”说完,双眼直直的盯着范蠡。
对计然如此大胆的话语,范蠡厉声道:“文子酒过了!”。
“少伯兄,计然终究放荡妄为,我奈人何?人奈我何?”计然说着就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这点酒还不至于成了这样,一脸的严肃,却是很少见到的。
“兄长,计然本蔡丘濮人,辛姓。我自号‘渔夫’,独舟四海的渔夫。”说着目光变得幽深,闪烁着灵动光泽。
“少伯兄,人生有两个字概括足矣,一个是‘聚’,一个是‘离’,聚者为离,离者为聚,生来为聚,去则为离,一时之离,则为一时之聚,多时之聚,则为多时之离,此乃人生之大道,不可移也。无离聚者何谈一生,多离聚者荒唐一生,离离聚聚人生正道!
“寰宇有三目,天目、地目、人目也,天目所观,皆墨粟,地目所观,皆仰止;人目所观,皆离聚也。
“人在世上算得了什么,茫茫寰宇辽远的没有了时间与速度,圆变得只有一条直径了。离离聚聚的,‘安’最终都代替了‘烈’。”
范蠡听后叹:“文子真乃天下奇人,怀神鬼不测之才,生于自然而超于自然,一个‘离聚’之词,便看穿人世,如此的独慧,而又淡泊超然,将与诸子并名,愚兄不及。”
计然向门外走,高举双臂,懒洋洋的打个哈欠,说:
“不顺离,则聚不聚。计然去,文种来。”
计然走了,搅得范蠡心中极不平静,他早就料到计然会有一天来劝说自己,行使美人计,实现越国的复兴战略目的。
动乱的越国南境,一直是范蠡心中的忧患。前几年,范蠡亲自带领一干人马,安抚南蛮部落,若不是二弟专成和三弟要义的威武,震慑了蛮帮,再加上路上收服的熊大王一哨人马的协助,恐怕有去无回。
南境靖乱势在必行,但是,如果出兵清剿,没有吴王夫差的答应,根本无法实现,这一战略步骤落空,其他的战略都要受到一定的影响。
范蠡是个政治家,也是个军事家,同时还是个情深义重的汉子。
遇到西施,以及西施的离去历尽苦难又归来,彻底打开了,他情感的闸门,他对美貌、睿智、知礼、大义的西施,不仅仅是爱慕,还有更多的敬慕。他就是这个美丽化身的保护神,谁也别想打圣女西施的主意。
计然的话,从另一个层面上,对范蠡认知事物做了个一个极好的补充。计然讲得很现实,“离”、“聚”的主张,不是单单为了提醒范蠡处理好国事家事的关系,而是一种看待事物的学说。
范蠡有自己的处世哲学,而且他的处世哲学,促成了他在中国历史上不可动摇的地位,究其原因,就是他的哲学里,采百家之长包含诸子的学说精华。
“人在世上算得了什么,茫茫寰宇辽远的没有了时间与速度,圆变得只有一条直径了。离离聚聚的,‘安’最终都代替了‘烈’。”计然的最后一句话,是很令人费解的,范蠡却明白:站在无人可及的高度看待事物,结果会发现事物的本质。要想还原其本,必须容忍其表,欲安,必先烈,万物必将安。
“是啊,万物归于‘安’。但是,有谁会忍受‘烈’的到来?”范蠡这样想,但是他也明白,他正是从忍受中走来的,三年陪伴勾践吴国为奴,过着非人的生活,是何等的忍受!但是由于历史环境局限,范蠡不会认识到忠君,其实是他承受的所有忍受的根源。
“不顺离,则聚不聚。计然去,文种来。”对于这句话,范蠡感到不安。很明显是在劝说自己,指的就是身边的两个美女。计然说出了一个他认为的必然,同时也说出一种他认为的趋向,看来自己是孤立的。
范蠡来回踱步,思考着怎样迎接文种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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