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孤雁单飞
回到半年前的那个凄风苦雨的一天。
西施坐在车上,离开会稽城,远离了相府,仿佛万念俱焚,她找不到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相府不能去,因为范蠡是个相国,因为有个蛮横的公主;家乡不能回,因为随时会有强人出现,村里人会因自己而遭殃;鲁国也不能去,也不能进入苎萝山,因为她离开郑旦的目的,就是想让郑旦跟随东侠,万不能让郑旦知道自己的下落。
茫茫大地,怎么就容不下一个弱女子呢!
“姑娘。”
走了许久车夫轻声问:“姑娘实在是没有落脚地,不如先跟了店家去,安顿下来再作打算,小的终是要寻店家去。”
西施无言,此刻在这个世上她最熟悉的人,莫过于待人温顿的店家了,这一刻,店家成为她唯一可信赖、可依靠的人。
西施掀了掀帘子,重重落下,在车子里暗淡的光线里,西施回想起过世的父母,回想起郑旦舞动着桃树枝,保护自己时的天真,回想起移光姐妹欢聚的快乐,西施泪如泉涌,粉面溪流,犹如雨打的梨花,挂珠的菡萏,抽泣着说:
“就由哥哥说了算。”
马车踏上了漫漫长途,沿路寻找店家去了。
多日后,来到楚国北部夷陵石鼻山附近。车夫迷了路,辨不清方向,朦胧记得店家说,走过这个地方,就寻个安身之地。可是眼前的路弯弯曲曲的有多条,好像哪里都能去得,哪里又去不得。
路人稀少,房舍稀疏,车夫几经打听,有人说,这里来往的商队虽然不多,每一条路都有走的。就在车夫无奈之际,那人又说,离此处不远的山脚下,住着一位能掐会算的老神仙,求他给你掐算一下,就能找到要找的人的去向。又说,一般人老神仙不会给掐算的,碰碰运气吧。
车夫问西施该如何。西施说全凭车夫做主。
马车吱嘎响着驶向山脚,走一段,路窄得马车不能行驶,车夫怕留下西施一人不安全,就与西施一前一后沿着一条小土路,走向云雾缭绕的山根。
他们看到了一个冒着炊烟的草顶木房,一支优美的琴曲从里面飘出来。西施等在外面,车夫过去叩门,听到回声,车夫进门去了。
身处苍翠的山林,就像回到了熟悉的苎萝山中,西施心中掠过一丝喜悦,这一丝喜悦,给西施多日枯寂的心,增添了活力,绝望中看到了希望。能看到什么希望呢?对于一个农家女,一个落魄的农家女来说,看到的是有朝一日重新回到苎萝山,那快乐的家园的希望,那里是她生命的乐土。说重一点,这一希望给西施快要干涸的心田注入了新的活力,挽救了即将枯萎的生命之树。
已经迷茫的眸子里,闪烁着一丝欣喜。
不一会从木屋里出来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者,一身白色深衣,水鞋云袜,浑身的仙气。要问此长者是谁?他就是在泱泱楚国命运岌岌可危之际,力挽狂澜,挽救了楚国命运的大名鼎鼎的申包胥。当年眼看着楚国就要被伍子胥、孙武的吴国大军灭亡之际,申包胥靠一己之力,求得秦国救兵,赶走了吴国军队。事后楚昭王封申包胥为恩公,封令尹。申包胥辞官隐居,潜心论道,范蠡、计然都曾经拜他为师,学过玄学、军事、音乐、韬略等等。
申包胥走向西施,施以揖礼。惊得西施急忙还以妇人大礼。
申包胥鹤发童颜,声音朗朗:
“有两段话,姑娘请记:
“落玉城中寻落玉,凝香河畔洗凝脂,莫要凡夫痴枉然,只有蠡玉方相宜。
“吴王深宫斗红颜,楚公大殿须眉短,姑苏城头千军还,芳名修得玄机天。
“好了,余下的,老夫力不能及也。”
申包胥说完往回走,不一会木屋里传出优美的琴声,与来时听到曲子的旋律,大不相同。
车夫给西施说,他进门后,还没等开口,长者就说,他今日方悟得琴曲两支,第一支《有凤来仪》,弹来不久,看到我进门。他指点说,继续西去,在落玉城,可找到落脚点。还说他要弹着第二支曲,送走客人,曲名是《落凤飞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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