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二圣相会
端木赐离开后吴国,驾车直奔会稽城。得知他的到来,勾践令人洒扫街衢,出城三十里迎接,并排摆筵宴为端木赐接风。
席间,端木赐将自己从鲁国到齐国,见到齐国相国陈恒,成功地劝说他停止伐鲁,转而抗衡吴国的经过,作了详细的叙说。
他说:齐国伐鲁,盖在借以调和国内纷争,达到排除异己,实现权利统一的目的,自己晓以“忧在外攻其弱,忧在内攻其强”的权谋,说服陈恒停止伐鲁,等待时机,对抗吴国。到了吴国,劝说夫差趁机北进,十万齐军,屯于汶水,如肉在砧板,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夫差虽然意在北进,但是因越国之故,不敢轻易举兵。看来夫差对越国增强了戒备心。
听到此处,勾践紧张得不知所措,急忙向端木赐问计。端木赐提出选派大将率领卫军前往吴国,协助吴王北进伐齐。
勾践闻听,大喜过望,赐端木赐金百锾,骏马十匹,央求端木赐回到吴国后,回禀上国,勾践愿亲率卫军,为吴军先锋。
端木赐谢绝了赠礼,应诺了勾践所请。入夜时,他造访了右相府。
端木赐与范蠡之间早些年就有了深厚的往来,两人相交笃厚,正可谓惺惺相惜、珠联璧合。端木赐年长,二人以兄弟相称。
兄弟二人在正堂里,隔案对坐,并没有过多的寒暄,只是四目对视,交流着不同凡人的智慧与异乎寻常的情感。他们两人之间的交谈,从来都是避开世事锋芒,有时显得俗不可耐。
庸民像往日一样,进门来奏禀办理的事务情况。范蠡向端木赐介绍了庸民,庸民毕恭毕敬地拜见端木赐,掩上门退了出去。
端木赐看了看庸民的背影,回头鼻孔里习惯性地哼了一下气,算是清了一下鼻腔,说:
“少伯可曾闻周敬王十九年秋,鲁定公与齐景公的夹谷会吗?”
“弟有所耳闻,兄长提它何意?”范蠡问。
“提起此事,愚兄想到一人,就是当时的齐国大夫黎弥。国公相会时,齐相晏平仲,与老师夫子,都在场。当时黎弥将一帮侏儒优伶带到了会所,在两国国公面前忸怩作态,丑态百出,意在羞辱胆怯的鲁定公,被老师与晏子着实斥责一番。”端木赐说完呵呵一笑。
范蠡静静地听,一言不发。
“后来,愚兄去齐国,在鲍牧府上谈起黎弥,鲍牧兄与我说起此公的一些趣事,贤弟愿意听否?”端木赐看着范蠡,眼带笑意。
“听兄长之言如听圣言,范蠡渴望不及。”
“黎弥身材伟岸,相貌堂堂,才智过人,又风度翩翩,深得景公信赖。但是鲍牧说此公有一个致命的顽疾,就是贪,极贪。”说到此,端木赐自己笑出声来。
“兄长为何发笑?论贪者,世间何其多!”
“不是不是。”端木赐摆摆手,说:
“有人贪财,有人贪权,有人贪杯,此君贪色。此君外出时每经一处,过一街,必双眼迷离,毫不掩饰地贪看美人。说到这里想到一个趣闻。据说黎大夫背着悍妻,私自去了一家心仪已久的女闾,就是管仲父在世时倡导的娼妓馆。两盘小菜,两只玉杯,一壶暖酒与闾中头牌‘赛妲己’并肩温存,真得是杯盘交响,眉目流潢,《康乐》曲中,美女依偎在怀。黎大夫双目微闭,舌舔口唇,一手探入美女衣襟之中,翻腾不已,美人娇啧之声不断,竭力配合。恰此时见一个大汉抢进门来,拽起女子便走。黎大夫面露愠色,推搡汉子一把,急切中说:‘我乃齐国大夫黎弥是也。’大汉瞥了他一眼说:‘我还是管仲呢’,说完就是一阵拳脚。只打得黎大夫眼青嘴肿。”
端木赐说到此处,范蠡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爽朗的笑声引来一人,只见门帘挑起,进来一位身姿绰约的美人。范蠡收起笑容,起身施礼,毕恭毕敬地说:
“公主。”
“少伯,什么乐子事笑成这样啊,把本公主都引来了?”季菀说着笑吟吟地走到跟前。
“子贡兄这便是当今御妹、公主。”范蠡介绍道。
端木赐起身抱抱手,清了一下鼻腔。
“失敬了,小民拜见公主。”
“噢,是当今大贤驾临呀,两人相谈怎能缺了酒食?是不是呀子贡先生?”季菀说。
“那个自然好。”端木赐边坐边说:“公主有请。”
季菀向门外拍拍手,唤侍人端来上好的酒食,然后拽过一个蒲团,在范蠡一边坐下。
现今季菀,是大王勾践下旨的右相府内务总管,名正言顺地出入右相府。对此范蠡既无奈又烦躁,但是从没有表露出来,对她恭敬有加。
对于范蠡的冷漠,季菀真的是伤心和气愤,然而,在每次的伤心失意后,第二天,又会信心满怀地来到右相府,出现在范蠡身边。
看到范蠡一脸僵硬的表情,端木赐继续侃侃而谈:
“方才所说只是黎大夫的趣闻而已,不过有一件事却是真的。”说完故意停顿一下,以打破这僵硬的气氛。
“兄长讲来。”范蠡说。
季菀闪动着秀目,听着端木赐讲有趣的故事。
“一次,黎大夫出使鲁国,途经一个山村,结识了一位秀女,此女名叫棠丽,是个地道的农家女,二人一见钟情,缠绵悱恻。黎大夫在此逗留数日,无奈国务在身,只好洒泪而别,留言,有再聚之日。数月后,心腹人探知,棠丽姑娘有孕在身,说她日夜啼哭,整日站在山岗上举目远眺。闻听此信,黎大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怕什么?他怕被凶悍的妻子获知此事。他的妻子可是了不得,论辈分还是齐景公姑母。她看管黎大夫甚严,不仅不许他娶妾,而且全府上下,也没有一个女佣人,连看家犬也是公的哦。”端木赐说得三人一起笑起来。
“黎大夫既怕棠丽来齐都寻他,又挂念着她,无奈之下请教了鲍牧。鲍牧是个热心肠,一口应承下来,他派人把棠丽接到了自己的府上。后来棠丽生了个男娃,这个男娃愚兄见过,双目黑亮,小口紧闭,与黎大夫相貌不差分毫。
“日子久了,下人们风言风语地传开了,涉及到了黎大夫,黎妻似有耳闻,也借故来过鲍牧府。眼见得隐藏不住了,鲍牧就想了一个法,托人在宋国南部,买了几十亩地和十几个仆人、奴隶,还留下许多帛币等,把棠丽母子安顿在那里。给那里起名叫棠林寨。从此后,便没了她们母子的消息。唉,可怜的女人,那个孩子若是活着,该多少岁了呢?”
端木赐说着,掐算手指。
“噢,与我们相比,好像与庸民大人相仿。”
“好可怜的母子。”范蠡感慨地说。
季菀则面无表情地听着。
“普天之下,可怜的人又有多少!”端木赐说着,双眼盯着范蠡,接着垂下眼帘,端起酒樽,说了句:
“公主请。”
他喝一口酒,低垂眼皮,酒樽落下,撞击到案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随即一句轻飘飘的话从端木赐口中传出来:
“少伯贤弟,你把越女送进吴宫里去了?”
随着这句话飘出,原本已经松弛的气氛,一下子又凝滞了。范蠡端酒樽的手缓缓落下,面色冷峻地点点头。
“少伯是让她享福去了,山村女奴进得王宫,是她何世修的福!”季菀冷冷地说。
端木赐觉察到范蠡面部的变化,有些愠怒了,正是这一变化,使他坚信了自己的猜测:吴王后宫的越女与范蠡必定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回想当日,端木赐见到夫差,正巧老神仙也来到王宫,夫差邀两人一起进入后宫,在摆放神石旁边的亭台里,谈论时局,正巧遇到路过此处的西施。
端木赐当即被西施的容貌、举止、言语惊得发呆。当他说到即将去越国参拜勾践和拜会范蠡时,他捕捉到了西施面色上细微的变化。当时,西施听到此话后,领着广生借故离开。
端木赐觉察到西施对范蠡名字的敏感,猜想,西施入宫定与范蠡有关。
“少伯怎么舍得?这样做简直是傻了。”这就是端木赐当时发自内心的第一感受。
现在看范蠡的反应,他明白了一切,又看到季菀,端木赐拿定了主意,他要利用今夜的机会,对范蠡尽到一份做兄长的责任,在人生的路途上,推他一把,坚定他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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