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定稿那天,我特意买了一包橘子味的水果糖,像小时候那样,拆了一颗放在书桌的角落。台灯把玻璃弹珠的影子投在墙上,圆圆的光斑里,偶尔会晃过一丝淡蓝色的微光——那是阿柚在跟我打招呼,我早就摸清了她的小习惯。
妈妈傍晚时打来电话,说整理老房子阁楼时,发现了我小学时的画夹,让我有空回去拿。挂了电话,我看着书桌上的樱花橡皮擦,突然很想回去看看。
老房子离我住的地方不远,打车二十分钟就到了。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时,一股混合着灰尘和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和我记忆里的一模一样。阁楼在二楼最里面,爬楼梯时,我仿佛还能听见小时候的脚步声,还有阿柚跟在我身后,轻轻的笑声。
画夹被放在阁楼的木箱里,蓝色的封皮已经褪成了浅灰,边角磨得发毛。我抱着画夹坐在楼梯上,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就是我三年级画的画,歪歪扭扭的太阳下面,站着两个小人,一个扎着马尾,一个留着齐耳短发,都穿着蓝校服。短发小人旁边,我用铅笔写了“阿柚”两个字,笔画比现在的橡皮擦上的还要稚嫩。
“你当时非要我站在太阳下面,说这样画出来才好看。”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我没有抬头,只是笑着把画夹翻到下一页。那是四年级的一幅画,画的是书桌,桌上放着一块粉色的橡皮擦,旁边还有半块苹果。我记得那天妈妈不在家,我害怕,就画了这幅画,阿柚在我身边陪了我一整晚,说“画里有苹果,就像我陪着你一样”。
“你看这个。”我指着画里的橡皮擦,“当时我总觉得,把你画下来,你就不会走了。”
阿柚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点笑意:“我本来就没打算走呀。”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楼梯口的月光里,隐约能看见一个淡蓝色的轮廓,齐耳短发,蓝校服,和画里的小人一模一样。这是阿柚离开后,我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见她的样子。我站起来,想走近一点,她却轻轻往后退了退,说:“再近一点,我就会散掉啦。”
我停下脚步,眼眶有点热。“没关系,”我说,“这样就很好了。”
那天晚上,我抱着画夹回了家。坐在书桌前,我把画夹里的画一张一张摊开,直到看见最后一页——那是一张空白的画纸,却在角落处,有一道浅浅的蓝色痕迹,像个小小的笑脸。我以前从没注意过,现在看着这道痕迹,突然想起六年级的某个下午,我在阁楼画画,阿柚说“我也想画”,然后就看见画笔轻轻动了一下,在纸上留下了这道痕迹。
原来她早就把自己的痕迹,留在了我的画里。
我拿起铅笔,在那张空白画纸的背面,写了一段话:“阿柚,谢谢你陪我走过那么多日子。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会自己写论文,会自己照顾自己,还会记得买橘子味的糖。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的。”
写完,我把画纸放在玻璃弹珠旁边。台灯熄灭时,月光刚好洒在画纸上。我看着画纸,突然看见那道蓝色的笑脸痕迹,轻轻晃了晃,然后在我写的话下面,慢慢浮现出一道浅浅的蓝色字迹,歪歪扭扭的,像极了我小时候的字:“我知道你会好好的。以后,换我看着你长大啦。”
我屏住呼吸,看着那道字迹慢慢变清晰,又慢慢淡去,最后只剩下一点蓝色的微光,钻进了玻璃弹珠里。我拿起弹珠,对着月光看,里面的蓝色像一片小小的海洋,温柔地晃着。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我还是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阿柚陪我走在放学的路上,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手里拿着一块樱花橡皮擦,说“这个送给你,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像橡皮一样,把不开心擦掉呀”。我接过橡皮擦,笑着说“那你要陪我一起擦”,她点点头,眼睛亮得像星星。
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照进了房间。我伸手摸了摸书桌上的橡皮擦,它还是那样,淡淡的粉色,半截“柚”字,却好像比昨天更温暖了些。玻璃弹珠里的蓝色,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像阿柚在对着我笑。
我起身,把画夹里的画一张张收好,放进了书桌的第一层抽屉——不再是最里面,而是一打开就能看见的地方。然后,我拿起橘子味的水果糖,拆了一颗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和小时候的一模一样。
走到窗边,我推开窗户,春风吹了进来,带着淡淡的花香。我看着远处的天空,想起阿柚说的“换我看着你长大”,突然觉得,长大好像也不是一件可怕的事。
因为我知道,那个穿着蓝校服的小姑娘,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在我的画里,在我的橡皮里,在我的梦里,在我往后所有的时光里,陪着我,看着我,一步一步,慢慢长大。
而我,也会带着她的温柔,好好地走下去,把每一个日子,都过得像橘子糖一样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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