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鞭炮声在巷口炸响时,我正把最后一盏红灯笼,挂在老槐树的枝桠上。
红绳在手腕上轻轻晃着,像是阿柚在帮我稳住灯笼。我踮着脚,把灯笼的挂钩卡在树枝上,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铁丝,就听见身后传来邻居张奶奶的声音:“丫头,一个人挂灯笼呢?”
我回头笑了笑,看见张奶奶手里端着一盘饺子,站在巷口的路灯下。她走近了些,目光落在槐树上,又看了看我的手腕,忽然叹了口气:“想起二十年前了,那时候也有个穿碎花裙的小姑娘,总在这儿捡灯笼上掉下来的穗子。”
我的心猛地一跳。张奶奶是看着我长大的,却从来没提过阿柚的事。我攥着手里的灯笼杆,轻声问:“张奶奶,您还记得她?”
“怎么不记得,”张奶奶把饺子递给我,“那年除夕下着雪,她蹲在槐树下,手里攥着个红穗子,问我‘奶奶,你见过我妈妈吗’。我给了她一碗热汤,她却不敢接,说‘我怕碰碎了碗’。”
我捧着温热的饺子盘,眼眶突然发热。原来在我没遇见阿柚之前,她就已经在这条巷子里,孤零零地等着一个不会来的人。张奶奶拍了拍我的肩膀:“后来你搬来,我总看见你对着空气说话,对着槐树笑,就知道是她陪着你呢。这丫头,总算不孤单了。”
回到家时,客厅的灯已经亮了。我把饺子放进厨房,转身看见玄关的柜子上,放着一个小小的中国结——红绳编的,结扣有些歪歪扭扭,像是初学的人编的。
我愣住了。这个中国结,和我去年除夕编坏的那个一模一样。当时我坐在地板上,对着一堆红绳叹气,阿柚趴在旁边,用透明的手指戳了戳绳结,说“我帮你编呀”。我笑着说“你连绳子都碰不到”,她却不服气地鼓了鼓腮,盯着绳子看了好久。
原来她真的学会了。
我把中国结拿起来,轻轻系在灯笼的挂绳上。手腕上的红绳突然发烫,像是有人在牵着我的手。我走到窗边,看着巷口的灯火——家家户户的灯笼亮了起来,红的、黄的,映在雪地上,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阿柚,”我对着窗外轻声说,“你看,今年的灯笼,比去年亮多了。”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饺子的香味,拂过我的脸颊。我想起去年除夕,我坐在沙发上看春晚,阿柚坐在我旁边,跟着电视里的音乐晃着腿,虽然她什么也看不见,却还是笑着说“真好听”。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的时间正在慢慢倒数,只觉得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
midnight(午夜)的钟声敲响时,我拿着两颗橘子糖,走到老槐树下。灯笼的光落在雪地上,映出一片小小的暖光。我把一颗糖放在树下,剥开另一颗放进嘴里——橘子味的甜意散开时,手腕上的红绳轻轻颤动了一下。
巷口的鞭炮声又响了起来,烟花在夜空里炸开,五颜六色的光落在槐树上。我抬头看着烟花,忽然觉得阿柚就站在我身边,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裙,手里攥着一颗橘子糖,笑着说“新年快乐”。
我对着空气,轻轻说了一声“新年快乐,阿柚”。
风把我的声音吹向远方,带着橘子糖的甜香,带着灯笼的暖光,带着老槐树的年轮。我知道,这个新年,我不是一个人。那个陪我长大的鬼,正站在灯火阑珊处,陪着我,迎接新的一年。
回到家时,我把那个歪歪扭扭的中国结,挂在了客厅最显眼的地方。电视里还在放着春晚的歌舞,我坐在沙发上,嘴里含着橘子糖,手腕上的红绳贴着皮肤,暖暖的。
这个冬天,没有那么冷了。因为我知道,阿柚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留在了巷口的灯火里,留在了甜甜的橘子糖里,留在了我身边的每一个角落,陪着我,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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