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树的叶子落了又绿第三次时,巷口来了个新邮差。
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穿藏青色的制服,自行车筐里总放着一束野菊——有时是黄的,有时是白的,说是路过巷尾的坡地时摘的。他第一次敲我家门时,手里捏着个牛皮纸信封,笑着说:“姑娘,你的信,没有寄件人。”
我接过信封的瞬间,手腕上的红绳轻轻颤了颤。这熟悉的悸动,让我想起三年前那个春天,阿柚留下的第一封橘红色信纸。信封很薄,捏在手里轻飘飘的,像是装着一片羽毛。
关上门,我坐在老槐树下的藤椅上拆信。阳光穿过橘子树的枝叶,在信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信纸是普通的白色,字迹却很特别——用的是橘红色墨水,笔画轻轻的,尾端总带着个小小的弯钩,像极了阿柚画在速写本上的“柚”字。
“今天看见你给橘子树浇水了,它长得比你还高啦。”
“新邮差的野菊很好看,你把它插在玻璃瓶里吧,我喜欢那个样子。”
“便利店的橘子糖换了新包装,还是原来的味道,你尝了吗?”
我盯着信纸上的字,指尖不自觉地摸过纸面。没有凸起的墨迹,却好像能摸到写字时的温度——阿柚一定是在某个阳光很好的午后,趴在邮差的自行车旁,一笔一划地写,生怕墨水太重,会让信纸变皱。
信纸的背面,画着一颗小小的橘子,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今年的橘子,我替你尝过了,很甜。”
我抬头看向橘子树,枝桠上挂着四个金黄的橘子,比去年多了一个。风一吹,叶子“沙沙”响,像是阿柚在笑着说“没骗你吧”。我想起前几天摘橘子时,总觉得少了一颗最熟的,当时以为是被鸟啄了,原来……是她替我尝了。
我找了个玻璃瓶装了水,把邮差放在门口的野菊插了进去,摆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速写本就放在旁边,翻开的那页,是阿柚画的两个牵手的小人。阳光落在画上,橘红色的“柚”字像是在发光。
下午路过便利店时,老板娘笑着递给我一包橘子糖:“新包装的,你试试。”我接过糖,看见包装纸上印着小小的橘子图案,和信纸上画的一模一样。拆开一颗放进嘴里,甜意散开的瞬间,身后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碎花裙裙摆扫过地面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我回头,巷口的阳光里,似乎有个淡蓝色的轮廓,正朝着便利店的方向走。她走得很慢,像是在等我。我快步追上去,却只抓住一片空气,只剩下手腕上红绳的温热,提醒我她来过。
晚上,我写了一封回信。用的是橘红色的信纸,画了一颗橘子树,树下站着两个小人,一个扎着马尾,一个穿碎花裙。我把信折成橘子的形状,放进邮筒时,特意在信封上画了个小小的“柚”字。
第二天,邮差又敲了我家门。他手里拿着个小小的布包,笑着说:“姑娘,昨天你寄的信,被退回来了,里面还多了个这个。”
我接过布包,是熟悉的蓝布,和外婆樟木箱里的那个一模一样。打开布包,里面是一颗橘子糖,糖纸是旧的,却很干净——是我第一次给阿柚买的那种橘子糖。
手腕上的红绳突然发烫,像是有人在牵着我的手。我抬头看向巷口的老槐树,阳光落在树枝上,叶子在风里轻轻晃动,像是阿柚在笑着点头。
我知道,那个陪我长大的鬼,从来没有离开。她留在了橘红色的信里,留在了甜甜的橘子糖里,留在了巷口的阳光里,留在了我身边的每一个日子里。只要我还记得她,她就会一直陪着我,走过一个又一个春天,一个又一个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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