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站在老宅门口，手机屏幕上还停留着通讯录的界面。秋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踝，他握紧了手中的日记本，转身快步走向停在巷口的车。阿阮消散时那声凄厉的哭喊仿佛还在耳畔回响，让他心头沉甸甸的。
发动汽车后，林墨直接拨通了好友陈铭的电话。陈铭在市档案馆工作，对民国时期的史料颇有研究，这也是林墨第一个想到求助的人。
“喂，陈铭，帮我个忙。”林墨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我要查一个民国时期的军人，名叫沈书言，大概是民国二十六年入伍的。”
电话那头的陈铭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怎么突然对民国军人感兴趣了？是不是又在老宅里发现什么宝贝了？”
“别开玩笑了，这事很重要。”林墨把阿阮的故事简略地说了一遍，“我答应了她，要查清楚沈书言的下落。”
陈铭的语气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原来是这样。行，我帮你查。不过民国时期的军人档案很多都不完整，尤其是抗战时期的，可能需要点时间。你先把已知的信息整理一下发给我，我尽量帮你找。”
“好，麻烦你了。”林墨挂断电话，踩下油门，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回到家后，林墨把日记本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桌上，开始逐字逐句地研读。他希望能从日记中找到更多关于沈书言的线索。日记本的纸页已经泛黄发脆，字迹也有些模糊，但林墨还是看得十分认真。
翻到中间几页，林墨发现了一段关于沈书言的详细描述：“书言眉目温润，身着军装亦难掩书卷气。他说此生最大的心愿，是待山河无恙，携我归隐江南，守一方小院，种满我最爱的红梅。”字里行间满是缱绻柔情，让林墨不由得想起阿阮提起沈书言时眼中的光芒。
继续往下翻，日记的内容渐渐变得沉重。民国二十七年冬，阿阮在日记中写道：“战火蔓延至苏州，书言随部队转移，临行前赠我一枚梅花纹玉佩，言明此去若能生还，定当早日归来。我立于城门相送，望其背影消失在风雪中，不知此别，竟成永诀。”
林墨心中一紧，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日记本的封底，忽然感觉到里面似乎夹着什么东西。他小心翼翼地将封底掀开，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笺掉了出来。
信笺同样泛黄，边缘已经有些破损。林墨轻轻展开，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与日记本上娟秀的字迹截然不同。显然，这是沈书言写给阿阮的信。
“致吾爱阿阮：展信安。战场凶险，九死一生，然吾心所向，唯有家国与你。近日部队转战徐州，战况惨烈，吾侥幸存活，却已身负重伤。恐难兑现归乡之诺，唯愿你安好顺遂，另寻良人。若有来生，定当相守不离。落款：书言，民国二十八年秋。”
信笺上有几滴褐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让林墨的心瞬间揪紧。他能想象到沈书言写这封信时的心境，一边是保家卫国的决心，一边是对爱人的愧疚与不舍。
就在这时，林墨的手机响了，是陈铭打来的。
“林墨，有线索了。”陈铭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我查了民国二十六年至二十八年的军人档案，确实有一个名叫沈书言的军人，江苏苏州人，民国二十六年入伍，隶属于国民革命军第74军58师。民国二十八年徐州会战中，该部队伤亡惨重，沈书言在战役中失踪，下落不明。”
“失踪？”林墨皱起眉头，“没有更详细的信息了吗？比如他是否牺牲，或者有没有后续的记录？”
“暂时没有。”陈铭叹了口气，“徐州会战的档案损毁严重，很多士兵的下落都无法考证。不过我还查到，沈书言的家乡在苏州城郊的沈家村，或许你可以去那里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好，谢谢你，陈铭。”林墨挂断电话，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沈家村，或许那里藏着阿阮和沈书言故事的结局。
他收起信笺和日记本，再次驱车前往老宅。他想，或许阿阮的魂魄还没有完全消散，他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推开老宅的大门，院子里的落叶比上午更多了。林墨径直走向阁楼，阁楼里空荡荡的，没有阿阮的身影。他有些失落，轻声喊道：“阿阮，我有沈书言的消息了，你在吗？”
话音刚落，阁楼的角落里突然泛起一阵微光，阿阮的身影缓缓浮现。她的面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多了一丝期待。
“他……他怎么样了？”阿阮的声音带着颤抖。
林墨把信笺递给阿阮，虽然她无法触碰，但还是能看清上面的字迹。“这是沈书言写给你的信，”林墨轻声说，“我查到他在徐州会战中失踪了，下落不明。他的家乡在苏州沈家村，我想去那里看看，或许能找到更多关于他的消息。”
阿阮的目光落在信笺上，泪水再次滑落。“失踪……”她喃喃自语，“原来他没有忘记我，他只是身不由己。”
“我会去沈家村查清楚的。”林墨坚定地说，“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告诉你真相。”
阿阮点了点头，身影渐渐变得透明。“谢谢你，林墨。”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释然，“如果……如果他真的不在了，我希望能找到他的骸骨，带他回家。”
“我会的。”林墨郑重地承诺。
阿阮的身影彻底消散在阁楼里，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气息。林墨握紧了手中的信笺，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完成阿阮的心愿。
第二天一早，林墨便驱车前往苏州沈家村。沈家村位于苏州城郊的太湖边，是一个古朴的村落。村子里的房屋大多还是民国时期的建筑，青瓦白墙，错落有致。
林墨走进村子，找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打听沈书言的消息。老人听到沈书言的名字后，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说的是书言啊？他是我们村的骄傲，当年他可是村子里唯一的大学生，后来参军抗日去了。”
“老人家，您知道他的下落吗？”林墨急忙问道。
老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听说在战场上失踪了，再也没有回来。他的父母当年因为思念他，没过几年就去世了。家里的房子，现在还空着呢。”
林墨跟着老人来到沈书言家的老宅。那是一座破败的小院，院墙已经倒塌了大半，院子里长满了杂草。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里面的景象更是荒凉。
林墨在院子里仔细搜寻着，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就在他走到屋檐下时，脚下突然踢到了一个东西。他弯腰捡起，发现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
打开铁盒，里面装着一叠信笺和一枚梅花纹玉佩。玉佩已经失去了光泽，但上面的梅花纹路依旧清晰可见。林墨认出，这正是阿阮日记中提到的那枚玉佩。
信笺上的字迹和之前那封一模一样，都是沈书言的笔迹。林墨一封封地翻看，最后一封信的落款日期是民国二十八年十月，也就是沈书言失踪前不久。
“吾爱阿阮，战况愈发激烈，日军攻势凶猛，吾等已弹尽粮绝。今日午后，吾将率部冲锋，此去九死一生。若吾牺牲，望你勿念，好好生活。玉佩一枚，聊表相思。——书言绝笔。”
看到“绝笔”二字，林墨的眼眶湿润了。他终于知道了真相，沈书言在那场战役中牺牲了，他用生命践行了保家卫国的誓言。
林墨带着铁盒和玉佩，缓缓走出沈家村。他知道，他要把这个真相带回给阿阮，让她放下心中的执念，安心离去。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太湖面上，波光粼粼。林墨握紧了手中的玉佩，心中感慨万千。那段尘封在岁月中的爱恋，终于在七十多年后，揭开了最后的面纱。而他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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