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江水再度将林枫裹挟,却已不复来时的凛冽痛感——此刻他的感知近乎麻木,唯有深入骨髓的沉重与衰败,如附骨之疽般啃噬着残存的生机。每一次划水都似拖动千钧巨石,肺部在急促喘息中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哑声响,吸入的水汽里,混杂着浓烈的血腥与自身生命快速流逝的腐朽气息。身后桥墩深处,那座亵渎祭坛崩解后留下的死寂,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正酝酿着足以吞噬一切的复仇风暴,催逼他必须拼尽最后力气逃离这片绝境。
“敛息符”早已在祭坛崩塌时化为齑粉,他此刻如同一具赤裸的猎物,暴露在黑暗江域中所有猎食者的感知范围内。可他已无力维系任何隐匿手段,唯有掌心那枚冰核残骸传来的微弱清凉,如同一线救命的绳索,牵引着他凭借本能向江岸浅滩挣扎游去。
意识在昏沉与清明间反复拉扯,浑浊的江水之下,他仿佛能瞥见那些被惊动的庞大阴影在远处汇聚,冰冷的注视穿透黑暗,死死锁定了这个摧毁祭坛、湮灭“牧者”化身的“渎神者”。追兵的气息,已如附骨之蛆般迫近。
不知在江水中沉浮了多久,当最后一丝力气即将耗尽,意识即将坠入永恒黑暗的刹那,指尖终于触到了岸边粗糙的砾石。他如同一尾濒死的鱼,拼尽残存的所有气力挣扎上岸,重重瘫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已荡然无存。
黎明的微光艰难穿透城市上空的阴霾,吝啬地洒落在江滩。借着这稀薄的光线,林枫的惨状一览无余:衣衫早已褴褛破碎,布料上布满焦黑的灼烧痕迹与冰霜凝结的白霜,身上数处伤口在挣扎中再度崩裂,鲜血混着污浊的江水,在身下洇开一片刺目的暗红。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干裂的嘴唇泛着死灰般的青紫,微弱的气息几不可闻,仿佛下一秒便会彻底断绝。
唯有紧攥的右拳,指缝间隐隐透出一抹稳定而温顺的冰蓝光晕——那枚历经劫难、遍布裂痕的冰核,仍在以最后一丝力量,顽强维系着宿主渺茫的生机。
不能睡……绝不能倒在这里……
林枫在意识深处疯狂嘶吼。秦教官还在老宅中等他,那道脆弱的屏障不知尚能支撑多久,“牧者”的滔天怒火,已在不远处的黑暗中蓄势待发。他必须回去,哪怕是以爬的姿态。
凭借这股燃尽灵魂的执念,以及冰核中持续流淌的清凉能量,他开始一寸寸向前爬行。粗糙的地面摩擦着破损的肌肤,新的伤口迸裂,剧痛如潮水般涌来,他却恍若未觉。浑浊的目光死死锁定着旧城区的方向,那里有他最后的庇护所,更有他必须用生命守护的责任。
这段归途,比他以往任何一次生死潜行都更为漫长煎熬。阳光渐亮,城市在远处缓缓苏醒,车流与人声隐约传来,却如隔世般遥远,无法为他带来丝毫暖意与援助。他如同一头被世界遗弃的伤兽,在文明的边缘匍匐前行,每一寸挪动,都似在耗尽最后的生命。
当那栋被杂草与寂静包裹的老宅轮廓终于映入眼帘时,天色已彻底大亮。他用尽灵魂深处最后的力气翻过低矮的院墙,重重摔落在熟悉的庭院土地上,溅起的尘土与身上的血污混在一起,勾勒出一道绝望而悲壮的痕迹。
“吱呀——”
木门被猛地推开,老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当她看到地上那具几乎不成人形、气息奄奄却仍紧攥右拳的躯体时,浑浊的眼底第一次掠过难以掩饰的震动与凝重。她快步上前,枯瘦的手指迅速搭上林枫的腕脉,指尖划过他身上几处致命的伤口,眉头骤然拧紧。
“脏腑俱损,经脉紊乱如乱麻,精神力已近枯竭……竟还强行引动了远超自身负荷的本源之力……”老妪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急促,“你能活着回来,已是逆天的奇迹!”
话音未落,她已从怀中取出数个瓷瓶,倒出颜色各异的药丸与药粉,不由分说地塞入林枫口中,指尖随即在他胸口、后背的几处大穴快速点按,以精妙手法引导药力化开,勉强护住他即将崩断的心脉。
一股温和却强劲的药力在体内缓缓散开,暂时压制住翻腾的气血与钻心的剧痛,将他从濒死边缘稍稍拉回。林枫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唯有老妪布满皱纹的脸上,那抹前所未有的严肃清晰可见。
“前……辈……教……官……”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磨砂,几乎难以分辨。
老妪未发一言,只是扶着他的肩膀,示意他看向老宅深处。
借着门口透入的光线,林枫的目光瞬间凝固——墙角处,秦教官依旧昏迷不醒,可他的状态,比离开时恶化了何止十倍!
那只受伤的手臂,此刻已彻底化为墨汁般的漆黑,诡异的黑色如活物般蠕动,正缓慢却坚定地向他的肩膀与胸膛蔓延!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鳞甲状硬化物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化恶臭,那是生机被啃噬殆尽的味道。他的脸色不再是苍白,而是一种死寂的青灰,呼吸微弱得几不可闻,仿佛下一刻便会彻底断绝。
清心膏的效力,已然耗尽。那深入骨髓的腐化根源,正在全面爆发,吞噬他最后的生命。
“三日之限……”老妪的声音低沉如暮鼓,“已至末途。老身虽以自身元气强行压制,却也已是强弩之末。若正午之前寻不到根除之法……”
未尽之语中的绝望,如同一盆冰水,浇透了林枫刚刚燃起的微弱希望。
正午!
林枫的心猛地沉入谷底,他挣扎着抬起紧攥的右手,缓缓摊开掌心。那枚布满裂痕的冰核静静躺在掌心,冰蓝色的光晕虽微弱,却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
“这……‘残响’……经祭坛爆发……似已被净化……”他气息奄奄,字句断续,“它……能克制……腐化……”
老妪的目光骤然锐利,枯瘦的手指悬于冰核上方,一丝精纯的感知探入其中。片刻后,她眼中闪过一丝微光:“确是如此。其中‘牧者’的污秽印记已消散,只余最本源的冰寂之力,还有一丝微弱的‘容器’灵性。此物或可一试,但……”
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林枫摇摇欲坠的身躯上:“欲驱除这深入骨髓、与生机纠缠的腐化根源,需以精纯之力行釜底抽薪之法。你此刻油尽灯枯,根本无力操控;而老身的元气属性与冰核相悖,强行施为,恐会适得其反,加速他的衰败。”
唯一的希望近在咫尺,却如镜花水月般遥不可及。
林枫望着秦教官急速恶化的模样,感受着自身如风中残烛般的生命力,一股巨大的无力感险些将他彻底吞噬。难道历尽千辛万苦,毁祭坛、斩化身,拼着性命带回的希望,最终要眼睁睁看着它在眼前破灭?
不!绝不!
眼底骤然迸发出近乎偏执的疯狂光芒,林枫深吸一口气,不顾胸腔传来的撕裂般的剧痛,强行盘膝坐起,将冰核紧紧攥在双掌之间。
“前辈……求您……助我引导……”他抬眼看向老妪,目光决绝如淬火的利刃,“以我残存之力……连接冰核……导入教官体内……成败……在此一举!”
他要以自身为桥梁,以这残破躯壳为引,强行撬动冰核的本源之力——这是一场以命相搏的豪赌,稍有不慎,不仅秦教官会立刻殒命,他自己也会被冰核之力反噬,或被腐化本源彻底吞噬。
老妪望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沉默片刻,终是缓缓点头。
“好。老身便以残存元气为你护住心脉,稳固能量通道。但能否成功,能否扛过净化时的反噬之痛……全看你二人的造化。”
话音落,她移步至林枫身后,枯瘦的双手轻轻按在他的背心,一股不算磅礴却异常精纯沉静的元气缓缓渡入,如同一根定海神针,暂时稳住了他摇曳欲灭的生命之火。
林枫闭上双眼,将所有心神沉入体内,与掌心那枚早已与他血脉相连的冰核,展开最后的沟通。
最后的豪赌,已然开局。
庭院中的阳光艰难攀升,光影一寸寸移动,距离正午,仅剩最后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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