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路径征集邮件发出后的几天，VR瞰景项目组的办公室仿佛成了一个微缩的技术博览会。各种方案、建议书如同雪片般飞来，有来自内部技术狂人的天马行空，也有通过正式渠道提交的外部公司详尽方案。
张辰和林薇带着几个核心组员，几乎是住在了会议室，对着白板上密密麻麻的评估维度和参数，进行着激烈的讨论和初步筛选。
“念姐，‘幻视科技’的人约了明天下午过来做技术演示。”张辰抽空向苏念汇报，眼睛里的红血丝显示着连日的疲惫，但精神却异常亢奋，“他们提前发过来一部分测试数据，渲染效率提升确实明显，但画面在快速移动时的撕裂问题，还是有点明显。”
苏念点点头，递给他一杯刚冲好的咖啡：“客观评估就好。不要因为任何外部因素影响判断，无论是推荐人，还是他们本身的技术亮点。”
“明白！”张辰接过咖啡，咕咚喝了一大口，“咱们就看技术说话！”
另一边，秦浩那边也正式提交了几家合作方的资料，都是业内有一定知名度的技术提供商，方案成熟稳重，但创新性上相对保守，与“幻视科技”这种剑走偏锋的初创团队形成了鲜明对比。他在邮件中再次“委婉”地提出，希望评审团能充分考虑方案的“稳定性”和“长期合作风险”。
苏念对此心知肚明，秦浩是在用成熟方案来对冲“幻视科技”可能带来的不确定性，试图影响评审团的决策天平。
而李晓晴那边，自那次邮件后便再无动静，似乎真的只是“友情提供信息”后便置身事外。但苏念知道，以李晓晴的性格，绝不会如此简单。她让“清道夫”额外留意“星耀计划”团队以及与李晓晴往来密切人员的动向。
这天下午，苏念正在审阅赵倩整理出来的标准化服务流程初稿，内线电话又响了起来。是前台，说有一位姓陈的先生没有预约，但坚持要见苏念，说是关于“云璟府”项目的重要反馈。
“云璟府”的陈总？苏念有些意外，项目合作不是已经进入平稳期了吗？她让前台请对方到小会议室稍等。
来的果然是“云璟府”的副总经理陈明，当初项目合作的主要对接人之一。只是此刻的他，脸上没有了往日的从容，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苏经理，冒昧打扰。”陈明与苏念握手后，开门见山，“这次来，主要是想跟您深入聊聊VR瞰景后续深度合作的可能性。”
苏念请他坐下，亲自倒了杯水，不动声色地说：“陈总请讲，我们一直很重视‘云璟府’的反馈。”
陈明叹了口气：“不瞒您说，苏经理。你们那个VR看房效果确实好，给我们带来了不少优质客源。但现在，其他几个竞争对手楼盘也跟风上了类似的技术，虽然效果可能不如你们，但也分流了一部分客户。我们在想，能不能借助你们的技术，做一些更深入的、他们短时间内模仿不来的东西？”
“比如？”苏念引导他继续说下去。
“比如，基于用户在看房过程中的行为数据，做一些更精准的客户画像和需求分析？或者，在VR场景里嵌入一些个性化的家居搭配方案，甚至链接到我们的智能家居演示？”陈明越说越兴奋，“我们希望不仅仅是‘看’房子，而是能让客户提前‘体验’和‘规划’未来的家。这需要更深度地打通数据和场景。”
苏念心中微动。陈明提出的方向，正是她未来规划中想要逐步实现的，这与她坚守数据权限的初衷不谋而合。但她也敏锐地察觉到，陈明似乎有些急切。
“陈总，您的想法与我们项目未来的规划非常契合。”苏念肯定道，“不过，这涉及到更复杂的数据处理和场景开发，需要时间和技术投入。而且，关于数据的使用边界和所有权，我们需要非常明确……”
“这个当然！”陈明立刻表态，“我们完全尊重之前协议中约定的数据权限。合作这么久，我们相信创科的专业和信誉。”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其实，最近也有其他技术公司来找过我们，提出可以免费甚至低价帮我们升级VR系统，实现类似功能，但条件是要共享所有的用户行为数据。我们董事会讨论后，还是觉得不能贪这个小便宜，数据安全和个人隐私是底线，还是跟你们合作最放心。”
苏念眸光一闪。原来如此。是有竞争对手在挖墙脚，而且直接瞄准了最核心的数据资源。陈明此次前来，既是表达深度合作的意愿，也是一种隐晦的提醒和施压——他们并非没有其他选择，之所以坚持与创科合作，是出于信任，但也希望创科能尽快拿出更具竞争力的升级方案。
“感谢陈总和‘云璟府’的信任。”苏念神色郑重，“请您放心，数据的合规使用和安全保障，始终是我们的首要原则。您提出的深度合作方向，我们会立即纳入技术升级的优先评估范畴。一旦我们的新技术路径确定，会第一时间与您沟通具体的实施方案。”
送走陈明，苏念回到办公室，心情有些沉重，也更加清醒。外部的竞争远比她想象的更加直接和激烈，已经有人不惜以牺牲数据安全为代价来抢夺市场。这让她更加坚定了必须掌握核心技术、并守住数据命门的决心。
“念姐，”赵倩敲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你猜怎么着？我刚才按照你之前提醒的，重新梳理会议纪要流程，特意加强了归档前的二次确认环节，并且要求涉及核心数据的纪要，必须由提交人和部门负责人双签确认。刚才行政部王主管过来沟通流程，居然一点都没反对，很痛快就同意了！这不像他平时的风格啊。”
苏念若有所思。王主管的爽快，是因为刘雨欣的坦白让他意识到了风险，急于弥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打开加密通讯，给“清道夫”发了条新指令：“重点监控行政部王建国（王主管）的个人通讯及财务往来，扩大排查其与李晓晴、秦浩等人的非正式接触渠道。”
她有一种直觉，那个隐藏在行政部的“幽灵”，距离现形不远了。
临近下班，苏念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小心捧杀。技术虽好，莫成众矢之的。”
没有署名。苏念盯着这条短信，反复看了几遍。是谁发的？是善意提醒，还是故布疑阵？“捧杀”……是指目前项目组因为技术征集而受到的大量关注吗？还是指……其他？
她将号码转发给“清道夫”调查，然后删除了短信。
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华灯初上的城市，苏念感到肩上的压力又重了几分。技术的角逐刚刚开始，人心的博弈却从未停止。内有潜在的破坏者与争夺者，外有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和提出更高要求的客户，还有这不知来源的警告……
但她深吸一口气，将纷杂的思绪压下。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她就没想过要回头。无论是技术难关，还是人心鬼蜮，她都会一一闯过去。
她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张辰的分机：“张辰，通知技术团队，今晚加班，我们把初步筛选出的几个重点方案，再过一遍细节。明天‘幻视科技’的演示，我们必须拿出最专业、最挑剔的眼光。”
“收到，念姐！”电话那头，张辰的声音依旧充满干劲。
苏念放下电话，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风暴来临之前，唯有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才能乘风破浪，直至掀翻那看似不可逾越的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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