砺骨台由整块黢黑的“镇魂岩”凿成,阴冷坚硬,此刻却被四周熊熊燃烧的“蚀髓幽焰”映得忽明忽暗。那火焰无声,只蒸腾起扭曲空气的热浪,将高台围成一座焚场,贪婪地舔舐着台上可能出现的任何一丝灵气与生机。
赵明川一袭锦蓝灵袍,纤尘不染,与这炼狱般的场景格格不入。他好整以暇地抚平袖口一道细微的褶皱,这才抬眼看向一步步走上高台的身影,嘴角弯起猫戏老鼠的弧度。
“啧,蕴灵池的污糟水汽还没散干净,就急着来送死?”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火焰燃烧的低啸,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也好,早点清理了,免得碍眼。”
他站在原地,甚至懒得做出防御或进攻的姿态,只是将手中那柄流淌着水色光华的灵剑随意抬起,剑尖虚虚点向走来之人。
“看在你这份‘勇气’的份上,”赵明川拖长了调子,笑意加深,眼底却冰冷,“给你个恩典。现在跪下,舔净我的靴子,我允你……留个全尸。”他微微动了动脚上那双用六阶灵兽皮鞣制、绣着繁复防御符文的云纹靴。
但秦梵体内的那股力量,那被初步驯服、源于混沌的狂暴力量,却被这话语点燃了。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更原始、更冰冷的杀意,自每一根被淬炼过的骨头深处迸发,沿着奔腾的血液瞬间流窜至四肢百骸!
蕴灵池的氤氲水汽尚未在他脊背上完全散去,砺骨台残留的灼痛已深深镌刻进每一寸骨骼的缝隙。他一步步走出,脚下坚硬如铁的黑曜石地面,竟无声无息凹陷下浅淡的脚印,边缘皲裂,蔓延出细密的蛛网纹。
体内那股力量,初时狂暴得几乎要撕碎神魂,此刻虽初步驯服,却依旧沉重如铅汞,在拓宽坚韧了数倍的经脉内奔腾冲撞,每一次涌动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原始蛮荒之气,那是混沌残留的烙印。
黎明的冷光吝啬地洒落,将秦梵挺直却遍布新旧伤疤的背影拉得很长,投在沉寂的广场上,像一道永不弯曲的标枪,直指前方那座黑沉沉的石台——砺骨台。昨日此地,还是焚身的炼狱,是宗门用来淬炼不驯“薪柴”的刑场。
空气微微扭动,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在他面前凝聚。
来人一身玄色道袍,面容模糊在缭绕的淡淡黑雾之后,唯有一双眼睛,枯寂、深邃,倒映不出丝毫光亮,仿佛两口通往无底深渊的古井。仅仅是站在那里,周遭的光线便畏惧般黯淡下去,空气凝滞,沉重得压人胸腔。
是黑泽仙人。
他甚至没有瞥一眼弟子身上蒸腾未散的热浪和血腥气,声音平直淡漠,穿透雾气,钻进耳膜,冰冷得不带一丝活气:“擂台,抽签已毕。秦梵你的对手,赵明川。”
顿了顿,那目光似乎在他残破衣衫下新生的皮肤上一扫而过,依旧毫无波澜。
“赢,或者死。”
话音落,黑雾微漾,身影已如鬼魅般消散,仿佛从未出现。只留下那四个字,裹着凛冬的寒气,死死楔入他的心口。
他没有停顿,甚至没有去看那消失的身影,只是继续迈步,走向山巅轰鸣擂鼓传来的方向。
秦梵踏上擂台,赵明川笑容加深了几分,却更显刺骨。他并未动作,只是微微扬起下巴,声音清朗,透过法阵传遍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施舍与残忍:
“跪下,磕头认输。念在同门一场,我赏你一具全尸。”
喧嚣顿止。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到那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的身影上。
众目睽睽之下,秦梵缓缓抬起头。脸上看不出怒意,也并无惧色,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然后,他极轻地低笑了一声,沙哑得像是碎骨在摩擦。
他抬起左手,指尖慢慢抚过右手手腕。那里,一圈焦黑的灼痕狰狞盘踞,皮肉翻卷,隐隐透出底下暗沉如岩浆流淌的光泽,仿佛有什么极其恐怖的力量被强行封镇其中。
随着他的触摸,那灼痕猛地灼热,一股无形却足以让台下靠近者瞬间窒息退步的凶戾气息,昙花一现般汹涌而出,又被他死死摁回皮肉之下。
秦梵抬眼,看向笑容微僵的赵明川,混沌之力在经脉中咆哮,奔涌如苏醒的孽龙。
“我的好师兄,”秦梵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下了所有的嘈杂,字字滴血,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平静,“你绞尽脑汁,送我入蕴灵池,逼我上砺骨台……”
“怎就从未想过——”
秦梵一步踏前,脚下陨铁擂台竟嗡然低颤,那腕间灼痕红光大盛,仿佛下一瞬就要彻底爆裂。
“我淬的,从来不是我的骨……”
“……而是你的命?”
赵明川嘴角那丝虚伪的笑意瞬间冻结,寸寸碎裂,第一次,惊疑与一丝难以言喻的、被阴寒毒蛇锁定的悚然,猛地攫住了他的眼眸。
对面那人影已裹着尚未熄灭的烈焰余烬和一身惨烈,撕裂空气,暴戾扑至!
秦梵终于抬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第一次清晰地映出赵明川惊惶失据的脸,声音平稳得可怕,盖过了火焰的低啸:
“现在,”他问,“谁舔谁?”
凶戾的劲风,扑面如刀。
经脉中的力量沉重奔腾,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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