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前哨”的建立,为“幽魂小队”提供了短暂的喘息之机。十二个标准时的休整,在高度紧张和持续戒备下,显得格外短暂。每个人都在反复检查装备,调整状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
云无月对三颗规则畸变体核心晶体的分析结论,如同一把双刃剑。它指明了前进的方向——那片规则扰动最剧烈的“核心静默区”,但也将小队推向了已知最危险的境地。那里是神庭力量投射的焦点,是规则冲突的风暴眼,是屠燎遭遇的那种“规则脓疮”的放大版和集合体。
休整结束,幽夜没有多余的动员,只是环视众人,沉声道:“出发。”
“幽灵方舟”如同暗影,悄然驶离作为临时港湾的星舰残骸,再次投入那片无边死寂的灰白虚空。这一次,航向直指云无月图谱上标识出的、最近的一处高亮区域——核心静默区。
随着距离的拉近,环境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外界的“死寂”并未改变,但那是一种更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寂静。仿佛整个空间都被抽成了真空,连最基本的粒子振动都停止了。方舟外均匀的灰白背景光,开始泛起一种难以察觉的、如同水波般的扭曲感,视线望去,景物边缘变得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晃动的毛玻璃。
“规则扰动急剧增强,”云无月紧盯着监测仪器,脸色凝重,“空间结构本身正在变得……‘粘稠’且不稳定。大家稳住心神,可能会有……精神层面的干扰。”
她的话音刚落,一种异样的感觉便开始在舰桥内蔓延。
起初是极其微弱的低语声,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声音模糊不清,混杂着无数种语言、无数种语调,有哀求、有诅咒、有哭泣、有麻木的呓语……那是无数在此地被“净化”的生灵,在彻底湮灭前留下的最后精神印记,如同录音般被烙印在了这片扭曲的规则场中。
“你们……听到了吗?”百草有些不安地环顾四周,作为一名医师,她对生命波动的感知尤为敏锐,此刻却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不适。
影瞳点了点头,脸色发白:“像是……很多人在同时说话,但又什么都听不清。”
幽夜眉头紧锁,他强大的意志力让他能够抵御这种干扰,但也能清晰感受到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充满负面情绪的杂音。他看向石坚,作为阵法大师,石坚的精神需要高度集中与精密控制,对这种干扰的抵抗力可能最弱。
石坚此刻正全神贯注地维持着方舟的防护阵纹,以应对越来越强的规则压力。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并不轻松。那无处不在的低语,如同蚊蚋般在他耳边嗡嗡作响,试图钻入他的思维缝隙。
“保持专注!”幽夜低喝一声,声音如同惊雷,在众人脑海中炸响,暂时驱散了部分杂音。
方舟继续深入。低语声逐渐变得清晰,不再是模糊的背景音,而是化为了具体的、充满绝望的画面和情感碎片,直接冲击着每个人的意识——
* 屠燎猛地一震,仿佛又看到了自己手臂结晶湮灭的那一幕,强烈的痛苦和愤怒几乎让他失控咆哮。
* 百草的眼前浮现出无数扭曲、痛苦挣扎的模糊身影,仿佛听到了生命在规则碾压下发出的哀鸣,让她心如刀绞。
* 影瞳的感知中充斥着阴谋、背叛、无尽的黑暗与低沉的嘲笑,让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对周围的一切充满警惕。
* 就连幽夜,也仿佛看到了熔铁关陷落时,岳擎山将军自爆的冲天光柱,以及无数龙卫将士湮灭前的最后眼神,沉重的责任感与愧疚感几乎要将他压垮。
这是认知污染!是这片区域残留的、高度浓缩的集体绝望与规则创伤,直接作用于入侵者的精神世界!
“稳住!这些都是幻象!是此地规则残留的‘回响’!”云无月强忍着自身脑海中不断闪过的、属于归墟的混乱低语,大声提醒。她因为长期研究归墟能量,对这类精神侵蚀有一定抗性,但此刻也感到头晕目眩。
最危险的是石坚。
他需要维持的防护阵纹,此刻正承受着外部规则乱流和内部认知污染的双重冲击。那些绝望的低语,仿佛找到了他最专注、最不加设防的精神节点,疯狂地涌入。
“不……不能崩溃……防线……守住……”石坚双目赤红,双手死死按在控制符文上,青筋暴起。他的脑海中,不再是杂乱的低语,而是化为了具体的、恐怖的景象:他毕生研究的、赖以自豪的阵法符文,正在他眼前一个接一个地扭曲、崩坏,化为狰狞的鬼脸和嘲讽的符号;他感觉自己的思维正在被拆解,如同精密仪器被蛮力破坏,逻辑链条断裂,记忆碎片乱飞……
“啊——!”石坚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双手抱头,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维持的防护阵纹瞬间明灭不定,方舟外部的规则乱流趁机侵蚀,舰体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
“石大师!”百草惊呼,想要上前,却被石坚周身失控溢出的精神能量逼退。
“他的精神防线崩溃了!”云无月脸色大变,“认知污染在直接攻击他的意识核心!”
幽夜一个箭步上前,强大的精神力如同实质般笼罩住石坚,试图稳定他的心神。但石坚的自我认知正在迅速瓦解,他时而怒吼着要摧毁周围的“敌人”(实则是他的队友),时而蜷缩起来,喃喃自语着破碎的阵法口诀,眼神涣散。
“必须让他清醒过来!否则他会自我意识湮灭!”云无月急道,她快速取出几根安魂定神的银针,但石坚剧烈的精神波动让她难以靠近。
关键时刻,幽夜做出了决断。他并指如剑,凝聚起一丝锐利无匹的意志力,直接点向石坚的眉心!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方法,稍有不慎便会重创对方神魂。
“石坚!醒来!”幽夜的喝声如同惊雷贯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战友的急切。
石坚浑身剧震,涣散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挣扎。趁此机会,云无月的银针精准刺入他几处安神要穴。百草也迅速释放出温和的生命能量,抚慰他狂暴的精神海。
良久,石坚剧烈的颤抖才缓缓平息,眼神恢复了部分清明,但充满了后怕与疲惫,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浑身被冷汗浸透。
“我……我看到了……阵法……全碎了……思维……也碎了……”他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
这一次危机,让所有人彻底认识到,核心静默区的危险,远不止于物理规则的诡异。那种无形的、直接侵蚀心智的认知污染,才是更致命、更防不胜防的杀手。它放大内心的恐惧、愧疚和弱点,从精神层面瓦解入侵者的意志。
方舟在短暂的混乱后恢复了稳定,但舰桥内的气氛更加凝重。每个人都更加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心神,对抗着那无孔不入的绝望回响。
他们才刚刚踏入核心静默区的边缘。
如何在这种持续的精神侵蚀下,保持清醒,完成任务?这个问题的答案,比应对规则陷阱更加渺茫。前方的道路,不仅布满杀机,更充满了令人疯狂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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